“您的咖啡。”
程若茵套着一条咖色围裙,内里搭配白衬衫和黑色西裤,低马尾,神色平静,白皙的手指勾住咖啡杯把,她弯腰将咖啡杯放在客人的面前,完成任务后,一语不发转身离开。
她掀开门帘,找到正在备料的老板,伸手一摊:“老板,时间到了,该结钱了。”
“你,哎!”老板没好气地擦干净手,从兜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她,“给,这是今天的报酬。”
万年不动的冰山脸被红票子刺激出真心实意的微笑,程若茵伸手接过,将手中的两张红票票当着老板的面一一举起,仔仔细细对着光,确认老人头的存在后,才按着边角整齐对折,塞回兜里。
老板沉默地等着程若茵例行检查完才问:“你上次跟我说快开学了,什么时候?”
程若茵终于抬头,厚重的黑框眼镜遮住半张小脸,一双清泠的双眼掩藏在镜片之后,却挡不住隐隐流转的眸光,就像冰山顶上藏了颗举世闻名的瑰丽宝石,唯有爬上山顶才能一窥真迹。
“下周一,明天。”
老板点了点头,又顺口问道:“你马上要高三了吧?你之后还来吗?”
程若茵罕见露出纠结的神情,她思索片刻才回:“可能会来。”
“你到底还缺多少钱啊?高三了还要出来打工。”
“我已经成年了,在家住要交饭钱,起码要赚够下个学期的饭钱才行。”哪怕回答如此令人窘迫的问题,她也巍然不动,一本正经,像是万年不变的冰山。
老板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顾客不耐烦地问询:“有没有人啊?服务员呢?”
"来了!"老板扬声回答,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程若茵出门迎客,“行了,你出去忙吧,我去隔壁便利店买点东西。”
冰山头也不回地带着新鲜到手的两百块走出隔间,老板却从摇晃的马尾辫中诡异品读出两分雀跃,她摇摇头,从后门走出咖啡店。
“服务员,给我把这桌子再擦一下。”程若茵方掀开帘子,便有一名挺着啤酒肚的大叔招手示意她过去。大叔对面坐了位浓妆艳抹的妙龄少女,正掏出粉底往脸上扑粉,白簌簌的粉末抖落在桌上,像是薄薄的一层糖霜。
程若茵默默掏出一条抹布走上前,对折再对折,两下将小圆桌子上的白色粉末裹进抹布里。
少□□雅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呸呸呸!”那口咖啡在嘴里滚了一圈,又被吐回咖啡杯里,少女尖细的嗓音仿佛煮沸的开水壶,“你想烫死我啊?”
程若茵平静地端起那杯焦糖色液体,无视开水壶小姐的激动:“我帮您换一杯。”
“放下!谁让你动我东西了?”开水壶小姐瞪大圆圆的杏眼,朝程若茵怒吼。
程若茵头也不抬,重新将咖啡杯放回原位,转身抬步便走。
“哎!你什么态度!顾客投诉你不管吗?”红唇白面开水壶气得手抖,她猛地起身,去拉若茵的手,却被程若茵后退半步避开,羊头小皮鞋重重踏上地面,她挤出两滴眼泪,朝啤酒肚抱怨,“爸爸!你看她!你快帮我说她!”
爸爸?程若茵瞥了眼靠在啤酒肚肩上,小鸟依人的开水壶,淡淡挪开视线。
啤酒肚很给面子地吵嚷起来:“你这服务员怎么干的啊?哪有跟顾客甩张臭脸的,给谁看呢?”
“哦,不好意思。”程若茵嘴上道歉,冰块脸却没有丝毫融化,“那请问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是给您换一杯,还是您将就一下?”
“你!你什么态度啊!”啤酒肚一边揽着哭哭啼啼的开水壶,一边拍桌子,一下又一下,震得桌上的咖啡海啸般晃荡。
程若茵闷声不语,试图靠制冷的气场凝固客人的怒火,等他喋喋不休的嘴停下来再尝试沟通。
十,十一,十二。。。。。。她在心中无聊地数秒,插在前兜里的左手揪着一根线头,绕圈又解开,像是在逗弄一条有生命的蚯蚓。她后退一步远离吵闹,冰冷的嘴角微不可见上扬。
啤酒肚男的聒噪永无止境,就连开水壶小姐都开始低头玩手机。人的精力怎么能这么好?在对手戏演员极端不配合的情况下还能把戏台唱出花来,怪不得喜欢玩父女的角色扮演。
店口的风铃先于冷风振动,清脆声响像是冷风来袭前礼貌敲响的门铃,随着客人开门的动作,寒冷干燥的空气争先恐后钻入店铺,打破这场独角戏。
“大叔,我站门口那都听到了啊,到底什么事啊,值得你对着一个小姑娘骂骂咧咧这么久?”
熟悉的声音如雷贯耳,程若茵猛地抬头,挺拔的身姿套着一件价值不菲的深色大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肆意绽放,眼尾微微上挑,眼角下镶嵌了一颗宛若黑珍珠般的泪痣,中和了面部的硬挺。他的嘴里虚虚叼着一根细棍子,双手插兜,朝啤酒肚微挑下巴,轻蔑又凌厉。
程若茵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冰封的表面底下层层皲裂,像是冰山版本的夹心小面包。
“你谁啊?管你什么事?”啤酒肚扫了眼这不知死活的陌生小子,微微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