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麦看向林荣棠:“荣棠,你来说吧,瞒着也没意思。反正都和娘说清楚,如果娘能接受,不让我和你离婚,那我们好好过日子,以后生孩子的事,谁也别提,谁提我和谁拼命。”王秀菊不敢相信地望向自己儿子:“你也知道?你竟然瞒着我?她到底怎么了?她身子怎么了,不能生是怎么回事?快说!”林荣棠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咬咬牙,有一种冲动,想干脆说出真相好了。说出来,娘是绝对不会让冬麦和自己离婚的。但是,林荣棠艰难地看向冬麦,看着冬麦冷漠的侧脸。这样的冬麦,并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冬麦,这样的冬麦对自己绝情绝义,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自己留不住她啊!他深吸了口气,到底是道:“娘,冬麦她确实不能生,上次检查结果出来,她不能生,不过我瞒着,没告诉你。”抢嫁妆那份医院检查证明拿出来,王秀菊不识字,让林宝堂读,林宝堂读完后,她愣了一会儿,之后明白过来,气疯了,嘴里发出一声尖叫,扑过去给了自己儿子两巴掌。林荣棠本来脸上的肿就没全消,现在一下子肿得更厉害了。王秀菊用嘴难听的话指着冬麦的鼻子骂,骂得唾沫横飞,骂得四邻八舍都过来了,大家来劝架,王秀菊便哭了,哭着和大家抖擞这件事。大家一个个都震到了,纷纷看向冬麦,一直觉得冬麦这媳妇不错,原来根本不能生娃啊?在农村,不能生娃的女人,你说娶来当媳妇有什么用?王二婶更是长叹了口气:“冬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种事情,哪能瞒着呢?谁家娶媳妇不是为了生孩子,既然你不能生,你好歹说清楚啊,这不是坑人吗?”冬麦也不解释,也不多说,就这么抱着兔子,站在那里。其它的看着冬麦这样,又觉得好笑,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这媳妇怕不是傻了,只知道抱着一个兔子,你说这是要干嘛!”“就是,生不出孩子,还能和兔子过日子?”“可怜了你秀菊婶,一直盼着要孙子,结果现在儿媳妇不能生,你说这多难受啊!”“平时我还说冬麦这孩子脾气挺好的,真能忍,这么好的媳妇,骂也不还嘴,敢情是因为自己不能生才没底气,怪不得!”“哎,可惜了,怎么就不能生呢,不能生孩子,这是耽误人哪!”冬麦听着这些,只是不理罢了,反正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肯定得经这一遭,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又不疼又不痒的,随便她们说去吧。冬麦就那么安静地坐在西屋炕上,抱着她的兔子。当傍晚时候的霞光映入窗中时,她看到林荣棠走进来了。林荣棠嘴唇干涩,眼神黯淡。他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嘶哑地开口:“冬麦,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去求我娘,跪着求我娘,我们不离婚,可以吗?”冬麦挑眉,无法理解地看着他:“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像收废品的一样,把我收到你家,从此后跪在那里感恩戴德给老林家当牛当马?”林荣棠便有些了恼:“你非这么说吗?你非闹腾吗?好好的日子,为什么不过?”他脸上又是青又是肿,现在这么一恼,又被外面霞光一照,看着就特别滑稽。冬麦觉得好笑,便笑了下:“你觉得好好的日子,我却觉得不好。”那霞光如同一层流光溢彩的纱,落在冬麦剔透莹白的脸上,让她变得朦胧而神秘,林荣棠看着这样的冬麦笑,竟是前所未有的美。他心口便痛得缩了起来:“行,行,你走吧,你走吧,你走吧!”他咆哮得像一条疯狗。冬麦便起身,抱着她的兔子出去了。她已经大半天没吃饭了,不过并不觉得饿。她径自走出了院子,走到了村后,村后那里有荒草,有柴垛,还有别人挖土留下的大坑。她将兔子放下,看着它试探着去吃那干枯了的草。她自己坐在那里,仰起脸,望向远处即将坠落的太阳。太阳是朦胧的红色,便把这村庄也映成了红色,她迎着那艳红色,定定地看着。她想,自己确实是太过倔强,因为倔强,所以注定孤独,也注定前面的路艰难,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就是不想去忍受了。她低下头来,将脸埋在膝盖中。干枯的草丛中传来窸窣的声响,刚开始她以为是兔子,并没理会。她想,兔子你可以跑的啊,你是自由的。我并不能护住你多久,你可以跑得远一些,跑到洞里头躲起来,永远不要被人寻到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