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日子了。不是周末。吃中午这顿。建国和家丽有婚假,十点钟到位,在春华酒楼门口,手持语录,迎客。常胜和美心带着家文、家艺、家欢在内场招呼客人。美心、老太太则带着小玲和家喜,在入口处摆了张简易桌,收份子钱。美心收款,道谢,老太太戴着个老花镜记账。宾客来的不少。在总理去世后不久办喜酒,很考验人品。汤家没在这天办。美心认为是他们知难而退,“建国认识多少人,他们才认识多少人?建国什么身份,他们什么身份?跟建国打擂台,那是标准的鸡蛋碰石头。”
老太太道:“汤婆子好像跟人说过也延后到二十号,不知怎么变了。”美心不屑,撇撇嘴,“大老汤家的那位,拜佛都不会说真话,信她?”又一波客人来。美心收钱道谢不迭。
常胜迎着客人,握手。是区生产指挥部的同志,跟常胜有些交道。他身边站着个人,一身中山装,巍峨挺拔。
“这位是?”常胜带着笑问。来者是客,都是给他何常胜面子。生产指挥部的同志道:“老何,这是区革委会的武绍武主任。”武绍武伸出手,何常胜忙握住了,“欢迎欢迎,武主任肯赏光,荣幸荣幸。”
听到武绍武三个字。家艺脑中的弦叮一下绷紧了。武绍武,报纸上出现的名字!革委会副主任,武继宁的爸爸!他怎么来了?不寻常。
“喜酒办得不错嘛。”武绍武说。常胜连忙说艰苦朴素艰苦朴素。“这都是你的革命小将?”武主任朝常胜身后指了指。
常胜让了让身子。家文、家艺、家欢露了出来。
“对,结婚的是老大,这是老二,这是老三,这是老四。”常胜依次点过去。生产指挥部的同志笑说:“还有老五老六呢,老何家,是六朵金花。”
武主任并没有笑容。而是伸出手,向家文,“你是老二。”
家文叫了一声叔叔好。
“叫什么名字?”
“何家文。”
“很好,革命小将,要继续为革命做贡献啊。”
“吾当勉力。”家文说得很有文化。
家艺见此情状。急了。武绍武单单跟二姐握手,这还得了,一定是预谋。是武继宁告诉他爸武绍武的。所以武主任才特地出现,就为了看看二姐。不行。家艺觉得自己必须采取行动。
一个踏步,敬了个礼,伸出手,三个动作行云流水,“叔叔好,我是老三,我叫何家艺,我喜欢音乐、美术、舞蹈。”
成功吸引了武主任的注意。
“哦?”武主任笑笑,“会唱歌不错嘛。”
“我会唱《红梅赞》。”家艺继续自告奋勇。
“唱两句。”
家艺立刻摆出架势,可一张嘴,嗓子就劈了。家艺连忙解释,“有点感冒。”家欢差点没笑出来。
“会跳‘忠’字舞么?”
“会!”家艺响亮回答。说着要跳起来,可忠字舞是集体舞蹈,得多人配合。家文、家欢显然没有这种热情。
武主任却并不在意,又说了两句便踱到一边去了。
“你没感冒。”家欢揶揄三姐。
“要你管?!”家艺不是小绵羊。她对二姐老大不满。可家文究竟没做错什么。如果说有“错”,充其量只能说是“既生文,何生艺”。二姐从来轻而易举就能出风头,她何家艺却不能。现在好了,武主任都注意到她,显然是在家里商量好的。唉,也难怪,肯定是小武哥大力吹捧,有可能还十分激动,非家文不娶。才终于能够“劳师动众”,请他爸爸也借此机会来瞅瞅这未来的“准儿媳妇”。家艺透过人群默默观察武主任,他的目光就没从家文身上挪动过。可恶的家文!凭什么她永远是女主角!
家欢凑到家艺旁边,讽刺道:“别想了,你永远都比不过二姐。”气得家艺脸绿。可到底是大姐的喜酒,不好发作,只能憋着。
门口,美心看看表,嘀咕,说这刘妈秋芳怎么都没到,我还跟她说了,来早点帮帮我的忙。老太太道:“人家有人家的事,刘妈答应的事一般不会食言,应该是别的事绊住了。”
到时间了,喜酒开始。
老太太和美心收拾东西进去,朱德启家的带着燕子匆忙忙赶来。燕子还是大头大脸。美心远远见了为难,转头对老太太小声嘀咕,“这个样子,怎么给她介绍。”老太太说你少说点。家喜尿急,告诉老太太。老太太忙带她去卫生间。朱德启家的走近了,给份子钱,美心收了,道谢,而后微嗔:“怎么这暂子(土语:这会子)才来?”
朱德启家的也是个藏不住话的,连连道:“出事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