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无关。”仍是强硬的用词,语气却和缓了一些。
“身体是你自己,自然与我无关,但是你若不爱惜会有人心疼难过。”
这话似铁勾一样扯上心头,扯得血淋淋,叶鸿心里冷笑,天下之大有谁会为我难过,我只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剑,剑是用来杀人的,用来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只需要尊崇,不需要爱护。
胸口又疼起来,不想说话。
花庭月也不知说什么好,搂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碰触琴弦,温暖的呼吸带着花草清香的呼吸喷到叶鸿的脸上,有种迷醉的力量,沉默笼罩四周,清凉舒爽的夜风透窗吹来,吹散一切戒备和猜疑,只剩下信赖和依靠。
叶鸿闭着眼睛,觉得说不出的疲倦和安定,背后靠着一个温暖的胸膛,感觉到那稳定的心跳,在这寒冷的夜,是如此温暖,如此让人留恋。这样的怀抱只需一晚。
第二天,清脆悦耳又有节奏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花庭月小心地出现在门口,脸上是真诚的关怀和微笑:“我可以进来么?”
谁也没法拒绝这么真诚的声音。正在床上打坐运功的叶鸿睁开眼:“进来。”
“好些了么?要不要现在吃早饭?”又是关切的问语。
“好。”叶鸿仍然胸口发闷,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却不愿意对花庭月说不,扫他的兴。
听到说好,花庭月很高兴,很快把早饭端来。放筷盛饭布菜,一举一动都透着文雅,与奴仆不同的是神情中带着关切,象是亲人一般,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听着他脚下清润的声音,叶鸿的眼光忍不住落在他脚上。
“你穿的这是……”叶鸿有点惊讶地盯着花庭月的脚,他没有穿袜子,穿了一双象鞋又不象鞋子的东西,木头做的,鞋面上刻着被他故意称为螃蟹的菊花,前面后面什么都没有,鞋底比一般靴鞋还高,衬得他身子更高挑,愈发显得长身玉立。
“这是木屐。”花庭月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这个就是拖鞋,他喜欢那种自在的感觉,在自己家里穿惯了,所以来问剑山庄后自己动手用桃木刻了一双,做好之后一直穿着,今天担心叶鸿的伤势,一早来看望,忘了脱下来,现在听到叶鸿惊讶的口气,才意识到在外人跟前光着脚丫穿拖鞋很不礼貌。
叶鸿盯着他的脚,很精致秀气的脚,和他的手一样白皙,圆圆的脚趾甲小巧可爱,细致的脚趾好象意识到被人盯着,羞愧地往里缩。
“好,好,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果然是名士气派。”叶鸿想把眼睛挪开,却不听使唤,还是固执地落在花庭月的脚上。“想不到花公子看上去端庄文雅,也有潇洒不羁的一面。”
花庭月略显窘态,唇边仍是自然随和的浅笑:“我习惯这样光着脚了,不受鞋袜的束缚,充分享受自由放松的感觉,在家里就是如此,养花弄草酿酒做菜,穿着走来走去,悠闲自在,很舒服。还请庄主勿怪在下无礼。”
生平第一次,叶鸿心里羡慕别人,“自由”这个词对他来说真是连想一想都是奢侈,不受束缚,悠闲自在,充分享受自由放松的感觉,那是怎样的感觉。
费了好大劲,才把眼光从花庭月的脚上挪开,叶鸿恢复以往的冷静:“无妨,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见叶鸿没有怪罪的意思,花庭月放松起来,恢复了平常的从容悠然。
花庭月做了几样清淡的素菜,包括美其名曰“金头玉如意”的油泼黄豆芽。叶鸿却是胃口不好,只夹了几筷就放下。
“吃不下么?”花庭月问道。“要不要喝点清酒,你走后我在后面桃花林拣摘桃花酿了酒,埋在西院地下,再过几天就可以用了,现在酒味差点。”
“没兴趣。”叶鸿懒懒地说,浑身提不起劲,道。“想不到你的医术颇高。”
他眼界极高,谁都不放眼里,极少夸奖别人,一旦夸了则是真心实意,份量十足。以前他也受过伤疗过伤,印象中没有一个人的手能象花庭月这样把劲道运用的若有若无,能将疼痛减到最轻。
花庭月被他赞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不敢当,在□有残疾,不能求取功名光宗耀祖,只好学些医术,治病救人也是乐事。”
“哦,你喜欢医术?”
“也不完全是。”花庭月解释道。“只是想帮助别人,只是想用事实证明身有残疾之人只有不自暴自弃,就不是废人。”
花庭月说这话时,脸上仍是随和真诚的笑容,这是发自内心的愉快,没有一丝虚假。
叶鸿默默地盯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心里想了许多,纷乱繁杂,只有一个念头是清晰的,就是想为眼前的人做点什么,满足他一个心愿。
“昨夜承蒙你为我疗伤,我素来不欠别人,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天底下我叶鸿拿不到的东西只怕不多。”
花庭月乐于帮助别人,却从未想过要回报,并不是受“施恩不望报”的古训影响,而是在他心里觉得帮助别人是极其自然的事,好象吃饭睡觉一样理所应当,而且助人本身就是很快乐,“回报”二字根本就没有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听叶鸿这么说,很自然地拒绝。
“其实不用……”话到嘴边,花庭月咽了下去,改变主意。“听说落日崖景色最好,日出最美,请庄主带我去看看。”
“你……”叶鸿硬是咽下去“你一个瞎子看什么风景?”这句话,想了想说:“好吧,今晚早些休息,要看日出须半夜出发。”
“好啊,多谢庄主。”花庭月一脸喜悦,很诚恳地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