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沉重的身子,扶着墙一点点蹭起来。
“这么好看的衣裳,被我弄坏了。”
“先生说什么呢……”
她声音都哑掉了,连哭都显得费劲。
“他们……他们打你了是不是……”
“不疼的。”
安慰的话刚刚说出口,那小小的身影竟噌得一下窜过来,还未等他意识到,便摇摇晃晃地冲进了他的怀抱,两只胳膊都紧紧环上他腰间,生怕他跑了一般!
怀中香软,江淮之本就残存无几的清醒,几乎都要被她撞散了,差些就忍不住也将自己的双臂向上抬抬。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
不是这个温度。
她……好烫。
将她从东宫带出来时,天色已然是一片漆黑了。
江淮之自认一生端方持稳,行走世间如松如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烂着衣袍歪着发冠,拖着羸弱的身躯一点点将那发高烧的小姑娘领去街上。
若放在以往,他这方帝京最矜贵儒雅的谦谦君子,以这样的形象出现于人前,怕是早已自裁谢罪了。
他本可以继续做那人人歌颂的江家三郎,在京中人为他筑起的神坛上孑孓独行,一生仕途平坦,光明磊落,在史书上留下最清风朗月的一笔。
只要他拒绝她。
只要他自此与她划清关系。
他都没有。
他在那高高在上的神坛上跌落的粉身碎骨,被人扔在泥里碾被人含在唾沫里骂,都要坚定地去选择与自己耗尽心血培养出的学生对立,带她一起从这层层森严的东宫出去。
伤口叫嚣的疼痛与宫人声声入耳的讥笑嘲弄混于一处,他顾不上去想,只匆匆在桃花树下寻了一方长椅,将她好好安置上去。
蹲在她跟前,瞧着那烧得晕乎乎的小娘子,他心下一痛。
要怎么办。
最好的去处,便是将她送回相府。
可是相府中人绝不允许他再靠近那里,遑论他亲手领着他们的小娘子回来,若是将她一个人丢在门口,传信叫相府的人出来接,夜色寒凉,怕更是不妥。
犹豫间,符柚迷迷糊糊地动弹了。
“先生……”
她眼前有些不清明了,只能勉强瞧出他的轮廓。
“好凉快,这是在哪里呀?”
“朱雀街上。”
江淮之压低声音应着。
“柚儿坚持一下,我寻马车送你回家。”
“不要回家。”
她开口沙哑又软糯,伸手拽住了他的所剩无几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