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却叹了口气:“阿越,你成熟一点,人都是会变的。王叔对我很好,我想要的,他都能给我。”其实光论长相,殷越虽然比他小两岁,但却已比他高了半个头,只是前者眉眼间还带着横冲直撞的少年胆魄,而后者,仿佛已被世事磋磨圆了圭角。殷越冷冷道:“王权富贵?”谢却仿佛被他讥诮的神色刺痛了:“对,我就是想要王权富贵,还想要燕国不灭!殷修明是天下最强盛国度的王,这些东西,你能给我吗?!”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仍旧听得出情绪的失控。说到最后,尖利的尾音中竟带着哽咽。他五官紧皱,目光凄楚中带着无助的自嘲,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被人捏做了一团。殷越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被绞得粉碎。玉蝉有点急了,叫道:【主人,太子明明已经开始体谅你了啊,你为什么还要刺激他?】无常弹了弹他的脑门:【笨。我要是这么好打发,那他还怎么知耻而后勇?怎么想办法帮我保住燕国?】他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看了一眼谢却。像一头露出锋利爪牙的,绝望而孤勇的狼。不是恨他,而是恨自己没有早点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他。殷越想,总有一天,王权富贵,会是我的。而你,也是我的。……谢却回到了王帐中。帐内没有点灯,谢却正打算摸黑上床,却发现暗中有一道幽幽的视线,正在注视着他。像是一只窥视猎物的野兽。谢却悚然一惊,手心刚刚凉透的汗,再次不安生地冒了出来。暖黄烛火,霎时照亮。殷修明站在烛台边,放下手中火折。谢却长舒出一口浊气,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大王。”殷修明走到他身边,注视着他唇角一点嫣红,若有所思。谢却循着他的视线垂下眼:“方才做了个噩梦,把嘴角给咬破了。”殷修明摇了摇头:“你呀,总是这么不小心”他语气宠溺,但却并不让人感到放松。仿佛是故意不拆穿他的谎言,好引出他的真实图谋。然后一并处置。谢却努力扯出一个献媚的笑:“那就……烦请大王多关照。”“你是朕的人,朕不关照你,还有谁来关照呢?”殷修明轻笑一声,坐回床边。谢却爬上床,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但也不敢真的枕实。“既然管你是朕的义务,那朕问你,你刚才干什么去了?”谢却竭力稳定着语气,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破绽,乖乖觉觉道:“做噩梦出了一身汗,帐子里又有点闷,就出去透了透气。”殷修明顺着少年形状优美的锁骨,捧起他精巧的下巴。像是爱抚,又像是欲置死地的窒息。“也不怕着凉。”谢却顺着他的动作仰起头,与王颠倒对视:“豫国是干冷,并不真正冻人。燕国却是湿凉,阴雨连绵,渗得人骨头里发疼。这些我早都习惯了。”殷修明笑了起来:“燕国这么不好,你还想它想得发狂?”谢却声如蚊呐:“没有……”殷修明松开了扼住他脖颈的手,望着远方,娓娓道:“实在想的话,也没关系。朕在商王陵的地宫里,造了一座等比缩小的燕国园林。以蓝田玉为小桥,翡翠为莲叶,水银为流水。”他仿佛沉浸在一个缥缈的美梦里,喃喃道:“百年之后,我们长眠于此,叶落归根,魂归故里。”殷修明勾起谢却的小指,仿佛迫不及待要让他分享这喜悦,并许下承诺。【我艹……真不是一般的变态,我还以为他会说放我回燕国看看的。】无常看着殷修明信誓旦旦、郑重其事的神情,毫不怀疑此人能干出这档子神经病事。玉蝉有点儿担心无常:【qaq,主人,是你说的要挑有难度的任务啊。】无常瞟了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我又没说要反悔——这么渣的攻略对象,我简直求之不得啊。你就让他继续作,作得越大,我以后虐起来越爽,懂不?】玉蝉:【……】以主人的秉性,他早该料到对方会有何等下场的。谢却抓紧了被子,不敢说话,却也不敢违逆,于是整个人都细细地发着抖。殷修明并没有急着要答复。或者说无论答复如何,都不会影响他的决定。“睡吧,我出去看看。”他替谢却掖好被角,在他嘴角的伤口上落下浅浅一吻。铜雀春深(十一)幸好,这对叔侄并没有狭路相逢。谢却度过了有惊无险的一夜,第二日便跟着商国使团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