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珉眯着眼:“我是他的未婚夫,你又是谁?”谢岑看向了沈眠笙。沈眠笙抓紧了他的衣袖,慌忙道:“……是他逼迫我的!”谢岑点了点头,将沈眠笙护得更紧。他没有过问沈眠笙的过往。比如他出现的时候,为什么会穿着奇怪的婚纱。又比如说他明明没有带行李,登船为什么却匆匆忙忙,姗姗来迟。因为谢岑并不介意那些旧事,也不介意沈眠笙的身份,甚至连他是谁都无所谓。他像是只无拘无束的夜莺,像是个误闯红尘俗世的精灵,像是会被小说家以华丽辞藻赞美的洛丽塔。是他的生命之光,他的欲念之火。是他在茫茫人海中追逐寻找的信仰。仿佛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自己的人生才被赋予了意义。谢岑只知道,自己很爱很爱他。这就够了。谢岑看着被自己搂在怀里、凄惶无助的美人,说道:“那我们结婚,这样你就只有我一个丈夫了。”沈眠笙喉头哽咽,一时给不出答案。好在他也不需要马上给出答案。沉重的船身嗡鸣震动,嘹亮的汽笛声划破天际。方舟缓缓驶离陆地。地面上有不死心的人双手扒住船底,却被风口的阻力掀翻。螺旋桨喷出的炽浪将他们灼伤,坠地的刹那,便化作一具具萎靡的焦尸。船上的人,有些不忍地捂住了眼,圣母至极。有些默默流下鳄鱼的眼泪,双手合十:“愿神保佑他们。”可若是神尚眷顾他的子民,末日又怎么会降临呢?没能离开的人类,或许还能苟且偷生一段时间——因为食物太充沛,虫族消化也需要时间。可最后的结局,无非都是毁灭。谢岑替沈眠笙披上了风衣:“外面风大,先进船舱吧。”星空上飘着成千上万片瓦状的火烧云。太阳和月亮一同黯淡了光泽。傅珉遥望着天边壮烈的奇景,黑得可怕的脸色,缓缓恢复了平静。他看上去仿佛是想通了,朝谢岑和沈眠笙笑了一笑。“那就祝二位,幸福美满,白头偕老。”傅珉从身边侍从的托盘里接过两盏鸡尾酒,冲谢岑举杯。他掌心的血迹还未干涸,巴掌印在酒杯上,看着格外渗人。谢岑看着他挑衅的神情,不服输的劲被激了起来。他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那就多谢这位先生的好意。”沈眠笙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他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又记不太得。方舟平稳的上升,就在即将穿透云层的刹那,忽然猛烈地颤动起来。甲板发出“咯吱”迸裂的声响,已经开启舒适模式的人群,不得不再一次打起警戒。“哗啦——”如同死神咆哮般的海浪声响。方舟途径一片壮阔无垠的黑海。死气沉沉的海水忽然地狂乱起来,浪尖甚至拍打上了船腹,并且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有恶龙即将出世。众人都想起了传说中世界末日的预言。教养有佳的贵族们,全都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方舟紧急调转船头,驶回陆地。然而洪水滔天,如影随形,像是有生命的巨手,誓要将小船攫进深渊。舵手在船头挥舞旗帜,大喊道:“方舟遭遇了风暴,无法上升飞行,为了减轻质量,必须请人下船——”话音没落,应景似的,龙卷风拔地而起。风暴中心的方舟,被吹得弦破桨断,几乎翻过面来。可天堂的希望已经触手可得,谁又愿意重返地狱?“这不可能!”“凭什么?我们千辛万苦才搞到的通行令……”“对啊!方舟设计不周,你们必须负全责!”“我提议,让地位最低的人下船!”“我是上流社会的门阀,掌握着三分之一个地球的财政命脉,我不走!”“我父亲是世界法庭的要员,我母亲是科研所的精英,我也不走!”“……”众人七嘴八舌,彼此推搡,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舍弃老人,务必留下女性。这绝不是出于对妇孺的尊重。只因为到了崭新的星球,最重要的就是扩大人口,发展生产力。可想而知,那些幸运儿们,将会在未来遭遇怎样惨不忍睹的暴行。浑浊的暴风中,谢岑与沈眠笙执手,相视一笑。沈眠笙问:“你怕死么?”谢岑摇了摇头,明明要做一件傻事,可笑容还是发自肺腑的:“不怕。”沈眠笙打趣道:“我们两个男人,到了净土,也无法令人类延续后代,就不浪费资源了吧。”谢岑接到:“比起面对未知的险境,和你死在一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