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很多苦,他又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撒娇,跌倒了就自己慢慢爬起来,就算是追溯到上辈子,我也很少见过他哭。大概是因为即使哭或者诉说也得不到安慰吧,或者也不愿意被同情地眼光看待,所以他一直以来宁愿百般掩饰也不要向任何人示弱。
或许这就是他保护自我的办法吧。
“爸爸。”
听见他突然开口,我连忙抬头:“嗯?”
池迁却没有看我,仍旧低头,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爸爸,以后,我们都在一起吧。”
“就算生病也一样,我希望生病的时候爸爸能在身边照顾我,那样我一定会快点好起来的。而爸爸生病的时候也一样,我也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也希望爸爸会觉得我在的话会更快好起来”
我默默地看着他。
一直没有等到我的回答,池迁终于慢慢抬起头,有些不安的与我对视。
“为什么呢?”我轻声问他,“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啊为什么你”
为什么会这样,看重我呢?
我没什么钱,长得也一般,照顾小孩照顾了两辈子都还没摸清门道,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的呢?
他又慢慢低下头:“第一次见面,爸爸给过我一颗糖。”
“唉?”是去照水村接他那一次吗?我有买过糖这种东西吗?
“明明妈妈说了那些话,爸爸已经很难过了,我看得出来,可是,妈妈被奶奶叫去房间里说话以后,爸爸却走过来抓了一颗糖给我。”他接着说,“以前总是看着别人吃,那是我第一次吃。”
几个画面从脑中一闪而过,手中那片菜叶被我不小心掰断,我微微垂下眼帘。
啊,原来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啊。
“妈妈提起爸爸,总说你是天底下心肠最好的人。”池迁一瞬不瞬地看着我,视线居然有些灼人。
那时候池迁五岁,或者六岁吧,我记不太清了。他被立秋带到我面前,按着肩膀让他跪在我们一家人面前。跟着她自己也哭着跪下了,求我放她走,放她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和幸福。
我几乎立即就呆愣在原地,在暴跳如雷的老妈和阴沉着脸的老爸中间,我这个当事人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其实我只是震惊过头了,连正常的反应都反应不出来了。
就算再迟钝,我也能稍微感受出立秋对我并没有那么喜欢,但不明真相的我总抱着千分之一的希望认为,就算她对我没有爱,可不还是和我结婚了吗?那么结婚后,日久天长,她总会渐渐喜欢我的。
我抱着这样可笑的祈望,然后眼睁睁看着它,一寸寸变作了飞灰。
爸妈将下跪哭求的立秋带到房间里劝说,我知道,爸妈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立秋,但他们为了我甚至愿意低声下气求立秋不要离婚,无论如何,爸妈都希望我不要受伤害。
而那时,客厅里就剩下了呆若木鸡的我,还有仍旧跪在客厅冰冷地砖上的池迁。
没人叫他起来,他不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