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滴水成冰的寒冬,家家都闭门不出,街上行人皆无。
一个刚刚流产过的母亲,一个还没大人膝盖高的孩子,没有钱,没有认识的人,没有住的地方。
他苦笑着问我,“你知道那是怎样的生活吗?”
没有钱,没有认识的人,没有住的地方。
母子俩在街头浪迹,快要冻死时,一家洗脚城的老板娘看他们母子可怜,立秋又有几分姿色,就把立秋骗去给客人洗脚按摩。
等她回过劲来的时候已经脱不了身了。
那种地方的服务员,哪里有干净的?
第一次第二次或许还会反抗,后来就自暴自弃了,为了钱,立秋整日在街上闲逛游荡,如果有看得上她的男人,她就用自己的身子换一点钱。
宁愿站街,哪怕出卖自己也不愿回去,可见那个男人将她逼成了什么样子。
可他们后来还是被男人抓了回去。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神明的话,也许他们拨开九重天缭绕的云雾,就能看见这人间各种各样的苦痛。
池迁说,那天发生的事,是他日后无数寂寞无助的夜晚,都还会梦见的场景。
天空铅云低垂,雪末子在空中旋转飞舞许久,才仿佛无力违抗般坠下来,夹着女人在风中颤抖的悲鸣,飘飘洒洒,随寒风散落在这冰冷的天地间。
男人揪着立秋的头发拖着她走,立秋嘶吼挣扎,男人就当街殴打她。
池迁扑过去,被男人一脚踹到马路中间,正对面一辆汽车驶过来,堪堪刹住,差点从他身上碾过去。
被狠狠摔在地上的池迁用磨得血肉模糊的胳膊撑着地,像个炮弹一样弹起来,冲了过去。
“你过来干什么!”立秋冲着池迁声嘶力竭地哭喊,“跑啊,你快跑啊,快跑啊!”
他们被抓了回去。
立秋的父母将她视作耻辱,不闻不问。
有闻风而来的警察被他们用一句:“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不要你们插手。”挡在门外。
连父母都不施与援手,没有人能救她,也没有人愿意救她。
隔了几个月后,立秋第二次逃跑,没有带上池迁。
池迁的生父暴跳如雷,将剥光了衣服的孩子吊在窗子前用皮带抽,逼他说出立秋的行踪。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陪他守夜时,我踌躇许久,还是忍不住和他谈起立秋。
我问他心里会不会怪立秋,撇下他一个人跑走了。
池迁摇头。
“我只希望妈妈跑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也不要回来了。”
他这么对我说。
可事与愿违,有一天清晨醒来,池迁发现了蜷缩在地板上,遍体鳞伤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