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哪里擦得干净,上好材质的轻纱白衣被弄的脏泞不堪,一张脸也彻底没法看,没一块好皮,只剩深浅不一的各种黑,脏得全无章法。
但她此刻的样子,已经全然不是方才的淘气模样,真的显出几分可怖来,眼神由清澈转为阴鸷,尤其是配合她此刻脸上的邪笑,像是报复得逞,又像是挑衅。
瑞儿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行为,实在超过了自己的理解能力,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难怪云光说她疯。
瑞儿稍微想了想,自己并没有对她表现过恶意,即便是讨厌她们这些侍女,干嘛折腾自己,糊别人一脸墨也好啊,糊自己是图什么?
这姑娘……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茶水浸了她半身,衣袖还在不停往下滴落黑色的水,再滴下去她半边身子都要湿透,而她本人却没有丝毫要立刻处理一下的意思,反而安之若素,怡然自得。
瑞儿皱了皱眉,实在看不下去,掏出自己的手帕,想帮她简单擦一下,可是没想到,手还没碰到她的衣服,头顶却响起她暴怒的尖叫,“别碰我!”
瑞儿被这一嗓子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紧接着当胸闪来一只小巧的绣鞋,她被狠狠踹了一脚。
直接被踹出了一丈远,后背撞上墙壁,脑袋一阵发懵。
还挺有劲。
还好墙角没有放东西,没让她撞上什么,正打算爬起,因为那条瘸腿,有些使不上力气,平日里她就很怕自己跌倒,不论是站还是走,都尽量稳当,轻易不敢摔,此刻身边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搭把手,她很费了些工夫才重新爬起来站好,她下意识就去寻那少女,只看到通往里间的门帘尚在飘动,人已经不见了。
从里间轻飘飘传来一句“滚吧。”
瑞儿扶墙终于站起来,抬了抬瘸腿,有些疼,不过还好,一点点而已,其他地方的疼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其实早就该走了,连磨墨都不该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陪她闹这么一出。
午膳还是由瑞儿送。
早上的事,她都一一回禀了,对于少女那些奇怪的行为,还踢人,云光和山翠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早已见怪不怪,两人只是对视一眼,彼此印证了一个猜测,她的七窍流血并不是每天都会发生。
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吓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伤人性命。而这些,让这个瑞儿继续去打探好了。
云光柔声问她,“你若不觉得害怕,往后进出石风阁的杂事,就都交给你了,你觉得可好?”
瑞儿知道她们在害怕什么,可她觉得那少女就是个活人,最多就是脑子不太好,况且,到内院当差不仅轻松、活儿少,月银也多,她没什么不愿意,至于她的喜怒无常,她觉得既然银子给得多,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她只是送个饭,以后她不搭理就好了,临走时,山翠也嘱咐了一句,“反正别理她,她就是个疯子。”
瑞儿应下了这个差事,从此以后,她就是内院的丫鬟了。
一回生二回熟,送午膳的时候,山翠就没有送她到门口了,瑞儿记路的本事不错,凭着早上的记忆,很快就走到了石风阁门口。
拉开门,依旧是熟悉的浓郁的熏香,这回她不害怕了,好奇地打量起这间屋子,外间是个会客用的厅堂,很明显那少女不需要会客,所以应该主要用做了吃饭的地方,卧室所在的内室则要从厅堂的后廊再往里走,那里不是她能去的地方。
厅堂里空无一人,云光说了,平常这个时辰,小少夫人都在睡觉。
瑞儿手脚麻利地把饭菜摆到食案上就离开了,从外面合上石风阁大门的时候,她回身抬头,看了看头顶,烈日当空,这才正午,她的午睡也太早了吧?
不光是午膳,这日,她来送晚膳时,厅堂里还是没有人,回禀云光的时候,她点点头,兴许是觉得让她掌握那人的作息是一件很必要的事,难得有耐心地解释道,“小少夫人的确格外嗜睡,晚膳还睡不起,也是常有的。”
瑞儿疑惑,从早睡到晚,那她夜里……做什么?
她再一次想起了春杏前夜说的“僵尸”,传说那东西就是昼伏夜出,可是现在她对这个说法半点也不信,她觉得那姑娘哪哪都不像个死物,相反,早上她折腾自己的时候多有活力,圆圆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憋着一股又狠又勇的劲儿。
怪是怪了些,要说她是什么妖邪之物……不至于。
夜里,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她现在是内院的丫鬟了,但是没有搬去内院住,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现在所有的丫鬟都不住内院了,从前日那少女发生七窍流血事件后,大丫鬟们就纷纷主动搬离了内院精致的厢房,搬到了外院睡双人间。
春杏盘腿在床上嗑瓜子,见瑞儿回来了,主动分出一把给她,被拒绝,奇道,“你哪来的这些?”
她那点月银哪买的起零嘴啊。
“莲心姐姐她们给的呀,你喜欢吃什么零嘴,明天我也给你讨些回来,”春杏看似是在卖乖,实际上一脸得意。
莲心也是内院的大丫鬟,瑞儿一想就明白了,内院现在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了,大丫鬟们整日都在外院,那些粗活,她们当然不会插手,闲着没事,自然就聚在一起碎碎嘴打发时间,她们月钱多,伙食好,春杏能从她们那讨来零嘴吃,看来混的还不错。
瑞儿笑道,“瞧把你能耐的,留着你自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