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非常。父亲不能不同意。”荀玄微悠然转去看窗外,“二兄在京师出行时意外坠马,堕伤了腿脚,难以行走,如何继续为官?自然要回返乡郡,仔细将养身体。”
“……”杨斐的声音突然停了。书房里鸦雀无声。
阮朝汐伏案认真练字。正好写满了一张纸,她停笔换纸的功夫,心里琢磨起听了满耳朵的“二郎君”。
她是听杨先生提起过荀二郎君这个人的。
还记得东苑上课时,提起颍川荀氏的年轻一代,出了两位杰出郎君。
【荀二郎丰仪端雅,荀三郎君神姿高彻,天下扬名,世人称‘双璧’。】
神姿高彻的荀三郎君,荀玄微,人就在她眼前,领任豫州云间坞主,于乡郡中养望。
丰仪端雅、入京城朝堂为官,陪伴圣驾的荀二郎君……摔坏了腿?辞官退隐归乡了??
她抬起头,迎面看见杨斐瞠目震惊的表情,脸上仿佛打翻了厨房调料瓶,五彩缤纷,五味杂陈。
书房里寂静许久,杨斐沉重地叹了口气。
“燕斩辰自从上个月出坞,至今未归……仆有个大不敬的想法。极其不好。极其不敬。仆若是揣想错了,还请郎君降下责罚。”
荀玄微以指腹抚摸着那封未打开的拜帖,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
“杨先生高才,猜想的多半不会错。”
阮朝汐在练字的间隙抬眼,瞧一眼迂回打起哑谜的两人,又低下头去,继续写字。
杨斐苦笑着摇摇头。“原来如此。多谢郎君解惑。既然二郎君那边意外腿伤,辞官归隐……颍川荀氏年轻一辈里,只有倚仗郎君这边了。”
“朝廷六月里征辟郎君出仕,郎君前去荀氏壁辞行,却惹怒了郎主。征辟诏书被郎主大怒之中撕碎,扔于山涧下。如今郎君声望如日中天,若朝廷再发征辟,即使是郎主也无法再阻挡郎君出仕了。”
杨斐深深长揖,“郎君不去荀氏壁,郎主或许会在年前亲自过来拜访。仆这就去准备迎接诸事。仆告退。”
荀玄微凝望窗外雪景的目光转回来,在杨斐的身上转了一圈,颔首,“杨先生有心。”
阮朝汐起身目送杨斐离去。
回过头重新坐下时,被对面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心眼过于实在了。”荀玄微捧着清茶,悠悠地道了句,“杨斐哄了你几句好话,你就和他进来,做一回他的挡箭牌?有你在书房里坐着,他那边滔滔不绝,我都不好发作他。下次再不要做这种事了。”
阮朝汐从未见他对人疾言厉色,更难以想象他‘发作’的模样,笔尖落在半空,想了半晌,迟疑地问,“坞主生气了吗?”
“生气倒是不至于。”
“那就好。”阮朝汐放了心,低头认真地练了几个字,没头没尾地说,“坞主不去荀氏壁很好。”
“嗯?”凝望窗外的视线再度转回来,在她身上落了一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