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节印象中,父母的分量不重,大部分时候都是和大哥爷爷生活在一起,每年过年谢父回家时他甚至不会主动往谢父身边跑。他对谢父印象最深的那次,是除夕后几天,谢父在外面打牌打输了,在外面酗酒才回家。那时他正在进行大扫除,将叫门口红色的鞭炮碎屑和家里各种瓜果皮清扫。谢父喝地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看见他突然就暴躁起来。一手扬了他的扫把,对他大吼,“他妈的扫什么地,败家子玩意!就是你个小兔崽子把老子的财运扫走了吧,不知道春节几天不能扫地吗?你奶奶教没教过你!”谢秋节看着自己突然发疯的爸爸,不说话。那天是正月初五,也叫破五,奶奶说可以扫地,进行大扫除意味赶走霉运,让家里有更好的运势。“你哑巴吗?给老子说话!!”谢父朝他吼,“跟你哥就嘻嘻哈哈,对你老子屁都放不出一个,谢秋节,我才是你爹!”谢秋节小声地解释:“妈妈说今天可以扫地。”大哥和妈妈去田地里挖菜了,妈妈让他把家里卫生打扫干净。谢父看他那样子便是愈发不爽,谢秋节长得一点也不像他,那副白白净净的样子让他心里越发愤怒。刘丽和他常年分居两地,谁知道是不是其他野男人的种。他二话不说一个耳光扬了下去,带着暴怒的大吼,“谁让你跟老子顶嘴的?你老师教你上学是教你顶嘴的吗?啊!我说你败家就是败家,老子说不能扫就是不能扫!!”他说着又是极狠的一耳光下去。像是泄气一样,几个耳光打地谢秋节整张脸红肿起来,一个又一个的巴掌印叠在脸上。谢秋节脑子嗡嗡响,耳边只能听见响亮的耳光声和尖锐的嗡鸣声,整张脸都火辣辣地疼。直到谢父还嫌不够用扫帚抽在他身上,连手臂也开始疼了。但他不敢大声哭喊,他以前见过谢父打刘丽,刘丽越闹,打在身上只会更狠,还面目狰狞扯着刘丽的头发往墙上撞。“小节!”谢秋季和刘丽回家时就看见自己弟弟被父亲拿着扫帚追着打,小小的谢秋节一边躲一边哽咽,“我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爸爸我错了……”“他妈还敢跑!小兔崽子你还躲!还下次,下次老子今天非得抽死你!”谢秋季连忙跑过去挡在谢秋节面前,谢秋节躲进大哥怀里,满脸泪水地跟大哥说,“哥,我下次不会了……”最后,母子三人都被谢父抽了个遍,直到有街坊邻居过来拉架,才算停息。母子三人瘸瘸拐拐相互拉着诊所去看伤。谢秋节跟大哥说,“哥……我好疼。”谢秋季颤抖着胳膊拍他的肩,“男子汉不能怕疼。”大哥拍到的地方也疼,但他只是说,“脸上疼……身上也疼,哥,我是不是外面捡来的小孩?”为什么爸爸打他的时候那么凶,比打哥哥的时候还要凶。刘丽实在忍不住了,只一个劲抱着谢秋节哭。谢秋节只是长地比较像外婆,他怎么可能是外面捡来的孩子。正月初五那天,他们三个人是在诊所度过的,谢秋节身上涂了很多药,脸上的肿胀迟迟消不下去,碰一下就疼,连药也不敢上。第二天一早,谢秋季跟他说话,谢秋节眼里全是茫然和不解,瞪大了眼睛认真盯着大哥,却不知道大哥在说什么。他只看见大哥的嘴一张一合。“哥,我听不见,你说大声点。”谢秋季加大声音,“妈妈说带我们去吃馄饨,还有蛋糕。”谢秋节越发茫然,带着困惑,“哥,你说大声点。”谢秋季以为他是太高兴了反应不过来,他们家穷很少在外面吃早餐,过生日也从来不买蛋糕,于是他凑近谢秋节耳边大吼,“我们去吃蛋糕!”谢秋节反应了一会,终于听清,咧嘴笑开了。他明明那么容易就可以满足。后来,他们才知道,谢秋节聋了,被打聋了。小孩的身体器官没有发育完全本就容易受伤,他只能听见分贝很大的声音。谢秋节有一段时间经常跑去听拖拉机转动时的呜呜声,虽然黑色的烟很难闻,拖拉机也很吵,但是这个世界是有声音的。因为只能听很大的声音,谢秋季和刘丽跟他说话总需要大吼,谢秋节有时候会以为只有自己大吼他们才能听清,便也跟着大吼。谢秋季就会皱着眉,但是也不说让谢秋节别吼,只是会跟他说可以适当地调小音量。之后同学们说他说话很吵,每次跟人说话都吼,而且做事也总是慢一拍。谢秋节从此学会了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