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安思危,日日厉兵秣马,以御外敌。
又是一年初春,羌军卧薪尝胆,卷土重来。
狄辞柯再次请命,率大军迎敌。
经历过三年风雨,狄辞柯早已不再是于勾栏中寻花问柳、纸醉金迷的浪荡子,他的心也大到装得住家国天下。他想护着的也不再只是背后那一个红衣女子,而是身后无数个家庭、无数寻常百姓。
他要看他的子民安居乐业,他要护他的天彧万寿无疆。
他想,也许只有守护住天彧子民,才算是真正圆了龚老将军的遗愿,才不枉龚家父子的牺牲。
不过,他走的再远,身后也始终站着那么一个红衣似火的飒爽女子,替他扛起身后的一方净土,让他没有顾及地一往无前。
虽是春天了,塞北还是冷风刺骨,他在帐中的烛火下打开了一封信。
夫人从没给战场上的他写过信,今日却是个例外,他忍了一日,终于能在深夜一人悄悄地阅读。
字如其人,利落飒爽,又不乏端庄。上面写着:
“点绛唇·与夫君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
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醉卧沙场挑贼首,当以此身报家国。
闺中美妻犹在望,定要康平踏贺兰。”
狄辞柯嘴角带着幸福的笑意,目光缓缓滑过每一个字,似乎朔风也不那么冷了。
正当他的眼睛滑到信纸的角落时,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吾有孕,盼君归。
狄辞柯的眸光久久凝固在那六个字上,胸膛里心脏跳得咚咚响。随后穿着厚重铠甲的天彧太子,镇北将军像个小孩子一般从榻上跳起来。
碰巧遇到了到帐中拜访的程副将,狄辞柯勾肩搭背地揽住了程副将,得意兮兮地笑着:“程副将,我当爹了,你知道吗,我夫人有孕了——”
“嘿嘿嘿,我先你一步当爹了。他日,你儿子只能给我儿子当弟弟了!不过,还是生个女儿好,长大肯定会成为我夫人那样的女子!”狄辞柯笑得奸佞又猖狂。
程副将看着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堂堂镇北将军在一方营帐里,笑得傻呵呵,活像一个八岁的孩童。他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日,军中将士不论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都被强迫着知晓了他们的主帅,天彧朝太子狄辞柯……当爹了。
然而,初春的最后一汪寒流不期而来,没给这群保家卫国的将士一口喘息的机会。
狄辞柯还没来得及沉浸在夫人有孕的喜悦中,北境的战事就愈发危及。
狄辞柯用兵的章法、战术都被羌军一个个击破,似乎,他们早已知道北伐军的下一步行动。
两个月下来,天彧军队死伤惨重,狄辞柯请求退居并、兖、青三州,守住北境最后的关隘,临崖、破月二关。
但奈何,京城下达的命令是:继续北上。
帝命难违,狄辞柯只能留下少数人马镇守临崖、破月两处关隘,亲自率其余十万大军北上迎敌。
战火连绵三个月。这一次,他们胜了,损失了七万兵力,收复若干年前失去的幽州。时隔数载,天彧的铁蹄终于再次踏上了贺兰山的青草地,趟过了贺兰山间流淌着的无定河。
但狄辞柯深知,他们胜了,却也败了。
看似是一雪前耻,收复失地,但他们的大军早已是强弩之末,若是羌军在此时攻来,他们必会葬身于此。
所夺回的失地也会重回羌国,甚至连最后的临崖、破月二关也守不住。
如若这最后的关隘失手,洪水决堤的最后一道防线也会溃败,最终的结果将是整个天彧的倾倒。
狄辞柯带着仅剩的三万军队驻扎在了贺兰山,不敢轻举妄动。
他再次以血书向皇帝请命,请求退军,暂时休养生息。趁羌军整顿的间隙,留住一线生机。
七日之后,皇城发来了诏令:北上。
狄辞柯一掌拍在桌案上,镇得桌上的物件散落一地,碎成齑粉。
“北上?这是要我带着三万将士白白送死吗?凭我们现在的人马粮草如何继续抗羌,我已经向陛下言明了如今北境的战况,为何还是这两个字。”
“这一仗若是败了,亡的将不仅是我们,还是整个天彧,无数天彧的子民都要遭殃!”那张诏命被狄辞柯捏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