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盈这般狼狈的模样,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孟长盈眼瞳乌黑,在夜色灯火中更显出沉静,她垂目和万俟望对视。
一句话没说,抬脚踹在万俟望腿上。
“让开。”
踹得不疼,可血液突然翻腾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万俟望立时又觉得孟长盈还是活着好些,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却能调动起他那么多的情绪,也真是奇了。
或许就因为她太静太冷,模样又生得美,便总让人想看到她冷淡之外的样子。
即使是踹他一脚,也是好的。
等闲人等,孟长盈才不理会,就连踹都懒得踹。
这么想着,他露出个笑,眼睛弯着像个寻常明朗少年。
“娘娘怎么说生气就生气,我让开就是了。”
万俟望笑着退开,站在孟长盈身侧。
亭中这会血迹已清理干净,几个伤患都好生包扎,乌石兰萝蜜被松绑,也好生待在郁贺身边,手臂紧紧贴着他,满眼担忧。
见孟长盈眼神掠过来,郁贺张张嘴,欲言又止。
孟长盈道:“夜风寒,带人先回去吧。”
郁贺眼中发烫,轻呼出一口气,对着孟长盈行礼,才带人离去。
乌石兰萝蜜走出几步,又回过头,脏污得看不出表情的小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她又哭了。
她说:“谢谢你,我不会再来了。”
郁贺清瘦背影一僵,又松下去。
他知道,乌石兰萝蜜不会再闹了。
她认了。
可为何,他心头却仍无法松弛办分。
有时候,人一认命,就没法活了。
孟长盈眼神疏离淡漠,即使方才她才刚救过乌石兰萝蜜的命。
“回去吧。”孟长盈道。
眼看着郁贺走出湖心亭,才由人抬着出宫。
万俟望故作惊讶:“娘娘,你这样面冷心冷,竟也舍得真去廷杖郁奉礼,他这伤十天半个月可好不了,你就不怕他和你离了心?”
孟长盈眼风都不动,似乎压根就没听见他说话。
倒是星展忍不住,接话道:“奉礼可不是那样的人,他最为云心鹤眼,才不会搅合进什么糟污事里呢!”
万俟望被她反嘴,也不恼,只笑着一指亭中跪着的常岚。
“是吗,你说的糟污事可是他?我也以为泽卿不是那样的人,谁知道竟也被浮云遮了眼,干出这些背主求荣的事。”
星展还眉飞色舞着,听到这话,看了眼常岚,脸立即垮了。
今日事发突然,一连好几件事撞在一块,她都还没细琢磨常岚是怎么回事。
但不用琢磨就知道的是,他确是背主。
她们和孟长盈之间岂是寻常主仆,她们四人从小相伴长大。说句托大的,她和月台就是孟长盈的亲姐亲妹,常岚就是孟长盈的亲兄弟。
甚至崔绍、郁贺、还有远在淮江南畔的褚巍,说是同道中人,不若说是至交至亲。
她想不出,也想不通。
她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叛孟长盈。
常岚又是为了什么?
他难道忘了胡人入关的国恨,忘了孟家三族的血仇,还是忘了他父亲偷偷送出的哪份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