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颢提醒他:“注意前面。”
他话音刚落,前方视线里的跑车就猛地向外侧打去,轮胎发出刺耳、近乎尖叫地摩擦声,而云颢也几乎是立刻就同样向外打方向盘——下一秒,一辆小货车从他们对面呼啸而来,碾过他们方才行驶的车道。云颢用近乎超人的动态视力看到,黑夜中,那辆车的驾驶位置上似乎是空的。
威廉的跑车差一点就要撞上桥的护栏。云颢拧着眉头,听见电话里男人一连串愤怒地破口大骂,知道对方暂时没有事。他又看了一眼倒车镜;桥很长,但现在也已经走到了尽头,对方失去了动手的机会,已经慢慢消失在视线中。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动手的对方显然也就是那种试试,如果能成功就最好,不成功就离开的水准,云颢从头到尾连心跳都没有升高一点,反倒是威廉很生气——他今晚确实很高兴,这心情麻痹了他;如果不是云颢及时提醒,他今天说不定就开车冲下高桥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开车下桥,一切发生得太快,云颢听着电话里的咒骂声,这才发现身边人有些太安静,刚要转头说点什么,他却一下愣住了。
余宸明整个人缩在座椅上,手难受地抓着喉咙,呼吸急促,浑身剧烈颤抖。
“威廉,”云颢立刻把车停靠路边,声音急促,“停车过来。”
威廉迅速停车了,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跑过来,然后就看到云颢从驾驶座把他的小情人抱了出来,神色紧张。他问:“怎么了?”但是云颢没有回答。
威廉第一个反应是去看马路,后面跟踪的车其实还有可能会追上来,带枪就麻烦了,所以也不再多问,立刻替对方坐进了驾驶位,启动汽车,把自己的车留在了路边;云颢抱着余宸明也坐进了后车厢。威廉看倒车镜,发现那小孩正在发抖,似乎是有点应激,出现了过呼吸的症状。他这才明白他朋友忽然如此紧张的原因:他的小情人应该是吓到了。
云颢脱了外套,把余宸明整个人都裹了起来,抱在腿上;其实他的信息素此刻也非常不稳定,威廉不得不打开了车窗,以求灌进来的冷风能冲散一点这狭小空间里令他不安暴躁的味道。然后他给家里的管家打电话,让医生过来一趟,他们二十分钟后就到家。
威廉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云颢正紧紧地搂着余宸明,用嘴对嘴换气的方式缓解小孩的过呼吸状态。怀里人的冷汗打湿了额发,整个人都难受地缩成一团,脸上沾满了泪水,摸上去凉得发冷。
该死。云颢想:他所掌握的档案上并没有记录过小孩有什么心理阴影、出现过过呼吸的症状。是刚才的事件把小孩吓到了,他没有想到余宸明的反应会这么剧烈。
好在他的应急措施做得很及时,小孩的呼吸平稳了一些,他便用手掌抚摸对方的背部,轻声地安慰:“没事了不用害怕。没事的。”
余宸明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理智仍然是涣散的,他只能凭借本能抓紧了男人的衣服,努力地把自己藏起来、藏进他身体认为唯一安全的地方。
他抽噎着,脑海里还回荡着那阵刺耳的刹车声,货车呼啸而过,像是山的阴影向他压来;过呼吸引发的头晕胸闷让他几乎能感受到那被挤压、撕裂的疼痛,他在疼痛中下坠,跌进深渊死亡的阴影从未远去,把他击倒得如此措手不及。
云颢紧紧地抱着他,吻掉他的眼泪,反复地、持续地在他耳边安慰他。他哭累了,但是精神却还一直绷紧,那些不断划过的路灯在他紧闭的眼帘上留下痕迹,他不敢去看,害怕那是红色的——直到车终于缓缓停下,云颢把他抱出车门,踏在坚实的土地上,他才终于如释重负地昏沉睡去,将剩下的一切混乱抛之脑后。
莱昂庄园坐落在距离市中心差不多十五公里外的一座富人居住区的边缘,背靠着山林,大多数时候僻静优美,鲜有人拜访。但这天当晚,庄园的灯亮了一整夜。
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云颢先下了车,大步将人抱进客厅,早已经等待的管家领着医生在客厅等待,立刻简单地查看了余宸明的情况——陷入昏睡的少年身上只有掌心几道指甲的划伤,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威廉请来的医生是他们的家庭医生,为鲍斯-莱昂家族服务了差不多二十年,经验丰富,所以接着就询问了云颢当时余宸明平时的状态,刚才发病时的表现,结论也很简单:应激反应造成的过呼吸症状。其实也算是常见,不少出过车祸的人都会这样,平时都是正常坐车开车,只有当记忆和情感被突然触发的时候,才会出现剧烈应激反应。
可是,云颢记得之前调查过的余宸明的档案里,并没有见过对方出车祸的记录。他摁了摁跳动胀痛的太阳穴:是遭受过什么类似于车祸的事情?
医生使用了一些安神的类信息素喷雾,又让云颢给小孩喂了一些补充能量的盐水。很快,余宸明就被送回房间,医生按云颢的要求留宿了一晚,以防再出现什么状况。剩下云颢和威廉却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动,打电话,争吵。
——威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云颢发火了。以前他最讨厌这种时候,那冲得他头晕脑胀的信息素,以及被压制、感染的暴躁不安,然后他还要提着心脏:因为上一次这男人不高兴的时候,一家跨国公司的市值蒸发了一半;再上一次,有两个分别跳楼或者在家里开枪自杀。
云颢当然也和他吵,骂他这两年是不是被酒精和女人麻痹了脑子,原来的警惕性都被狗吃了:因为他们今天三个人去吃晚饭不是公开行程,但对方居然能蹲在他回家的路上制造车祸,就证明一定有内部什么人泄露了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