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酒撒了一身,玻璃杯也摔碎。
“没事吧?”惊讶之后,大家关心。
方知雨木知木觉地摇头,一脸司空见惯、逆来顺受的样子,躬身捡碎玻璃。
众人还来不及阻止,她的手指先被划出一道鲜红的伤口,滴下的血和地上的红酒混一起。
“呀,流血了!”
“别捡了别捡了!”
“先用纸巾包一包,诶,谁去问问哪有碘酒?”
同事们七嘴八舌,方知雨却让大家别在意。拿起外套温吞吞起身,说她回房间处理一下就好。
走的时候,指尖的血还在滴。有人看得担心,有人则是摇头,直接说出口——
“呆头呆脑。”
酒店选在宁城市郊,两天一夜。下午入住,晚上宴会。一边吃席,一边听老总讲年报、画大饼,之后就是部门节目,穿插着表彰、抽奖、小游戏……
至于明天,高层会留下开会。她们这些员工则可以自行安排,或者在附近逛逛,或者泡泡温泉。反正十一点半集合,乘大巴去露天烧烤,吃完就回程。
行程紧凑,加上只过一晚,方知雨便没想过带换洗的冬衣。
因此今天晚上,她必须把沾上酒渍的毛衣洗干净、吹干,这样明天才有的穿。
然而等她回房间,却发现这里只有沐浴露、洗发水。打电话问酒店,酒店说他们不单独提供洗衣用品,不过:“顶楼天台有自助洗衣房。”
于是,方知雨继续穿着她那件沾了红酒的旧毛衣,披上外套上顶楼。
从电梯下来,经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行至灯火阑珊处,终于找到天台入口。
方知雨推开厚重的铁门,抬脚走上去。
这里意外是个看夜景的好地方。一眼望去高楼林立,灯光比星光璀璨。人间像一袭乌黑绒毯,镶嵌着宝珠。
是美丽的,方知雨却无心观赏,因为此刻冷风夹着冰寒朝她袭来,吹得她眉头大皱。
手术之后,她对天气就变得尤其敏感。一吹风便很不适意。
方知雨拉紧大衣,一边后悔图一时方便没戴帽子,一边耐着头疼转身,把不夜城留在身后。
走进洗衣房。多气派一家酒店,却仍有这样未经铺陈的角落。水泥墙裸露着,还杂乱地堆放着一些旧物。
方知雨找到固定在墙上的塑料盒,拿出空纸杯,往里一下又一下地摁洗衣液。
跟眼前这一切相比,适才楼下的堂皇热闹真像布景,华丽,却很不真实。玻璃杯摔碎那个瞬间,就像导演喊“卡”。今日的拍摄在那一刻结束,之后就该抽离,回到真实。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打量洗衣房。心想这冷冷清清、充满破绽的感觉,才是属于她的真实:
就像她身上这件旧毛衣,穿到起球破洞,还能被红酒浇一次。
对触霉头这件事,方知雨早已习惯。因为时运从不会站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