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早一步捂头跳开,嘻嘻哈哈躲着李白,嘴上还要编排张九龄:“张阿翁太坏啦,竟然吓唬我,吃块肘子肉也不算什么吧。”
“张都督不把处境说的惨一些,等着你大闹广州城吗?”李白眼中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听说你还帮着都督驯了只鸟儿?”
七娘听李白提起这个话题,忽然有些心虚,眼神闪烁抠着手指:“是…是阿翁听说赵老头的驯鸟术,问起我了,我才帮着驯的。”
驯坏了可不能怪她。
李白却笑着摸摸七娘脑袋:“驯得好!”
七娘登时惊奇仰头。
“岭南上贡的白鹦鹉送进宫后,陛下便允了漕运换船商的事情。不过,是改江淮船商与河南道船商、岭南道船商方相竞,明年押船转运谁做得更好,就用谁。”
七娘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小声嘀咕:“陛下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李白这回倒是难得没责怪七娘,只无奈道:“能答应已是不易。”
只不过河南道背靠东都洛阳,汴州、宋州,有运河水利上的方便;而江淮两道有多年转运的经验,富户船商吃习惯了这块肥肉,不会轻易罢休。
岭南道夹在中间,似乎没什么亮眼的地方。
李白想到张九龄信中所言,似乎有意问问七娘的意见,索性和盘托出:“这次改漕运的事情迫在眉睫,陛下钦定了韦坚做水陆转运使。”
而韦坚打算效法宇文融。
“开元十五年,宇文融曾在沧州长芦县重修永济渠,还奉命督管了当年的漕运。他另辟蹊径,回造船脚3,广发诏令雇佣途经汴州的散船户,将百万余石江淮米北运成功。这些民间船户四海为家,经验丰富,对地形、路线及水况都十分熟悉,在漕运上翻船漏粮的可能性便大大减低。”4
这也给朝廷造成了一个错误的认知。
汴州船商似乎实力雄厚,船头众多,一出马便足够提供京师的年需了。
宇文融一倒台,朝中无人在意真相。于是才有了韦坚提议后,李隆基许诺方船商相竞之事。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河南道船商其实是空架子,散船户早都各奔东西了。跟我们岭南争的,就只有出过岔子的江南船商?”七娘慢慢捋着思路,眼藏兴奋问。
李白想了想:“也不能完全说是空架子。若河南道意识到这件事,再发诏令,汴州占着水运中枢的优势,很快又能聚起一群散船户。”
这也是叫张九龄烦扰的原因。
七娘一边听着,一边左瞅右望,想找个地方丢掉剥下来的芋头皮。阿寻默默上前摊开掌心,示意七娘丢给自己。
七娘接过阿寻递来的帕子擦擦手和嘴巴,这才接话:“我们先发诏令招人,叫他们招不到散船户不就好了。”
李白笑了:“这确实也是个管用的馊主意,我们道内船商多走海线,河运怕是不够用。只是,这事情得有水路转运经验的人来做,才能事半功倍。张都督如今手下没有这样的人。”
七娘听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她不确定地问李白:“师父,宇文融这个小老头儿,是不是已经押解到岭南了?”
李白微怔,随即摇头失笑:“张都督猜的不错,你果然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七娘被张九龄猜中心思也不是头一次,嬉皮笑脸地怨怪道:“张阿翁太老狐狸了,他就是设下圈套,等着我一步一步钻进去呢。”
李白这回摸了摸鼻尖,不替张九龄辩白了。
张九龄确实在绕着弯子教七娘,如何在政商两道做一只小狐狸。李白不是个玲珑的人,甚至因为他多年的言传身教,让七娘身上也带了几分抹不去的理想主义。在仕途上,这并不是个能叫人舒坦的特质,甚至为了难以两全的事情还会痛苦。
如今,李白却觉得七娘带着几分也很好。
因为它能叫人谨守本心。
李白思索间,七娘便一溜烟摸到他背后,从手上夺了展开的书信,一目十行瞅过之后,笑道:“原来张阿翁已经把人从陛下那里要来了。那为什么不带去广州,反而送来潮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