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秦栖云此时慌忙走过来圆场道:“今日是秦某大喜,诸位怎么反倒关心起青衣的终身大事来了,想来是秦某招待不周怠慢了诸位吧。”
乔逢朗竟不接他的话茬,有意无意地朗声道:“也是。秦庄主想要与青衣公子做成连襟,还得宇文红缨姑娘对得上那青衣绝对才行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纷纷停箸,半晌,竟无人敢出一语,连席下的水有儿水无儿,也鼓着满口佳肴的腮不敢妄动。
谁人不知,自三年前那场灭门惨案后,“青衣绝对”这四个字已成武林聚会中的禁忌,而今乔逢朗故意重提此事,意欲为何?
三年前,天下第一才女殷悟箫在京城云阁摆下诗擂,挑战天下文人,无人能胜。此事本与武林关系不大,但诗擂当晚,京城殷府竟惨遭灭门!
殷悟箫父母早亡,家中亲人只有一寡居的筠姨娘和病弱的奶娘,案发当晚殷府上上下下包括管家丫环仆人和奶娘在内二十余口全部惨死,筠姨娘身受重伤,至今昏迷未醒,殷大小姐则不知所踪。
此案令江湖大为震动,许多江湖人士至此方知,深为京城文商的殷家原来与乔帮大有牵连,那沉睡不醒的筠姨娘,就是乔帮老帮主的续弦,也是养育乔帮现任帮主乔逢朗长大,情若亲生的继母。而乔逢朗与殷大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兄妹之情更甚于亲生。
案发后,乔帮罄尽全帮之力追查元凶却毫无所得,只知殷府全门乃是死于武林高手之手,所用的功夫却是漠北邪教穹教的灭魂杀。而漠北邪教三十年前就已绝迹中原,使用灭魂杀残害殷府的,又会是谁?
种种线索全部断掉,只留下四个字:
“青衣绝对!”
没错,当日云阁诗擂,红酥手宇文红缨现出青衣绝对,令天下第一才女失尽颜面,而天下儒生则避免了斯文扫地的下场。今日参加储秀山庄喜宴的武林人士有不少都是三年前云阁诗擂的见证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清晰地记得,当日殷悟箫展开青衣诗卷,看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微微叹息,口中嗫嚅,已是难以成句。
“我……我不会对。”
一代才女,终难免败在青衣公子手上。
有人传言,是那当朝状元郎邓清会嫉恨殷大小姐驳其颜面,买凶灭了殷氏一门。
有人传言,是宇文红缨仍恐第一才女对自己造成威胁,才杀之而后快。
有人传言,殷大小姐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邪教高手,又好胜心炽,败给青衣公子后因心有不甘,大失常性,疯癫中杀了自家亲人,又流浪天涯。
有人传言,殷大小姐的才智举世无双,那青衣绝对她其实已经对上,只是其中隐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才遭人暗害。
还有人传言……
无论传言如何,今日乔逢朗趁秦家与宇文家大喜之日挑起纷争,必是对青衣公子不怀善意。
当年萧鼓一纸醉梦
众人惊愕无措之际,只见青衣公子缓缓起身,温润的嗓音瞬间响彻大堂,宽厚却铿锵有力。
“青衣绝对不过是青衣一时游戏之作,虽曾许下承诺,却未曾想会引起江湖纷争。百里府虽力量有限,却也不敢妄自菲薄,江湖上不平,不义之事,就算赔上青衣一条性命,也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此话一出,即使是对百里府有成见之人也不得不啧啧叹服。百里青衣丝毫不避锋芒,不挟私心,言辞恳切,将所有担子一揽上身,仿佛数九寒天和煦的冬阳,将整个江湖纳入其温暖的羽翼之下。
百里青衣转向乔逢朗,正色道:“乔帮主,三年前殷府之事,青衣不才,斗胆要管上一管,乔帮主若有任何事用得上青衣的,请尽管开口。”
乔逢朗面有不甘,便冷哼道:“只盼青衣公子言行如一!”大手随意一揖,竟不顾全场众人,转身离场而去。
各大门派面面相觑,都觉得乔逢朗此举不仅驳了青衣公子的颜面,还令整个储秀山庄婚宴难以收场。久闻乔帮行事霸道,连百里府的帐也不买,乔逢朗帮主更是对青衣公子心怀嫉恨,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正尴尬处,门外却传来喜娘甜呼:“新人到!”
“这……”秦栖云犹疑地看看青衣公子,仍未从方才的情绪中出离。
上首的宇文老夫人突然发话:“看什么看!还不准备拜堂!”
“是!”秦栖云慌忙垂首。
此时新娘子已由喜娘搀入,百里青衣朗声道:“今日我义弟栖云大喜,青衣在此祝愿两位新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他言罢,便退回本位,将空间让与一对新人,大堂中又恢复一片谈笑风生。
披红盖头,身着大红嫁衣的宇文翠玉缓步走前站定,步履中却透出纷乱,有眼尖如水无儿的看见新娘的大红衣袖中甚至淌出一道血色,顺着皓腕直至手心。
大事不好!水无儿心中升起不安,虽不知将发生何事,却也知此处不宜久留,他推推身旁狂吃一通的水有儿:“趁现在,快溜!”
水有儿茫然:“可是……”
“没有可是!”水无儿回身一瞪,目光之厉竟是水有儿从未见过。惊讶之下,水有儿顺从地跟着他向门口溜去。
堂上礼官仍在笑盈盈道:“一拜天地!”
秦栖云面上笑容诚恳,正待掀衣一跪,却听身旁“咚”的一声,他的新娘重重一跪,已自行掀开盖头,仰脸凄然道:“奶奶,翠玉不嫁!”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满堂再次哗然。
“翠玉!”宇文老夫人面容浮上怒色,“当着武林同道的面,这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