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昨晚骗了他。无意的也罢,故意的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萧晏一直到现在都异常的冷静,没有半点将死之人的惶恐,是不是就因为他也知道……小皇帝其实另有所谋?那么他知不知道,小皇帝究竟想干什么?
奚梓洲两手背到身后,退后两步,打算给萧晏个台阶下,再慢慢套他的话。于是说:“所以……你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叫这个名字了。”萧晏释然一笑:“也好。那么以后我叫你梓洲。你改了名字以后……应该很少有人这样叫你吧?”
事实上,他是第一个。
奚梓洲眉头一挑:“你非要这样不可?”萧晏大大方方地上前,又大大方方地把手搭到了奚梓洲的肩膀上:“我喜欢这样叫你。”
萧晏比奚梓洲高了小半个头。现在两人这样相对站着,奚梓洲只觉一股重重的压迫感压下来。不知道萧晏骑在马上,领兵杀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倘若将来真的不得不兵戎相见,何太行他们是否能敌得过?
现在情况未明,不如先不要再招惹他。如果能想办法把他争取过来更好。
——实在不行,在天牢里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也不是什么难事。
奚梓洲抬头与他对望,脑子里千回百转。“那么随你吧。死者为大,虽然你还没死,顺着你的意思也是应该的。”
一想到萧家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在去雍州的路上了,他便松了口气。多亏了朱兴翰那个傻瓜,现在萧晏的“罪证”在他手里,萧家上下的性命也在他手里。他压根就不用怕。
萧晏喷笑:“好个死者为大!”忽然两手一拢,揽住了奚梓洲的肩头,“我昨晚……你怎么忽然又不生气了?”奚梓洲强压怒火,咬牙微笑:“你伺候得我痛快无比,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万万想不到萧晏居然还会得寸进尺。
“梓洲,今晚别回去了,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可好?”
奚和靖一个人靠在白石砌成的浴池沿上。白天的祭天大典上他一动不动地跪了大半天,一松懈下来,只觉骨架子都要散了。池中的水是从地下的温泉引来的,水面上花瓣漂浮,热气蒸腾。他那骨肉均亭的身躯大半淹没在水中,头发也浸湿了,缎子一般散开垂在肩上。大约是因为水太热的缘故,他的眼帘半垂着。没了人前少年天子的凌厉气势,略显瘦削的脸上,竟透露出一点媚态来。
谢千秋稳坐在房梁上,忽然心跳得厉害。
奚和靖在蒸腾的水汽中,看到一片明黄色的东西从半空中飘落。
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又有个什么凉凉的东西搭在了他肩头,利刃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
“你个小气鬼……底裤还你,你要抓的人也在这里,叫你的人把天牢里关的人都放了吧。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谢千秋还不想连累江湖上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下回预告:小皇帝倒霉了……
明天去上次那公司二面……更新攒rp……
温泉遇险
奚和靖先是头皮一紧,而后大怒。
他身在庙堂,江湖中的事也知道一点点,江湖中有名的人物也听说过哪么几个;在那几个人里面,印象最深刻的正是这个谢千秋。
不为别的,只为这八个字:“生性放浪,尤喜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听说这八个字的时候,居然出了点汗。
现在自己赤身裸体地浸在水中,再想起这八个字来,大汗。
在他终于下定决心张口喊人之前,一只暖暖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皇帝陛下,刀剑无眼,还请不要轻举妄动。”
利刃撤走,眼前一花,身前一麻,仿佛是有几根手指在胸前掠过,他便彻底不能说,不能动了。奚和靖惊怒中想起,这便是传说中的……点穴么。
“原来这里居然还有个热水池子……我奔波了一晚上,不客气了!”
谢千秋说着脱了衣服扔在池边的木架上,黑底流云的衣裳盖住了奚和靖那些明黄色的衣服。奚和靖眼睁睁看着他大剌剌地坐到了对面的池水中,彻底绝望了。
谢千秋居然认认真真地洗起澡来。洗时还故意把池水泼起,落了奚和靖一头一脸。奚和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两眼几乎喷火。谢千秋自顾洗澡,忽然嘿嘿一笑,小声说:“我还以为皇帝洗澡的时候,少说也会有几个漂亮妃子陪着洗呢。谁知你竟真是个孤家寡人。”
这一句当真是戳到了奚和靖的痛处。他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蹦了出来。
谢千秋拈了几枚花瓣随手放在奚和靖肩上,然后又将他们揉碎了。淡得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花汁从他肩头滴落,霎时香气四溢,风光旖旎。谢千秋俯过身去,在那花汁落处舔了舔,方才抬头:“现在我解开你的穴道,让你可以说话——不过你可不能乱说,你叫人进来,隔着屏风吩咐他们去京城中传令放人。我等传令的人走了,自然会放开你。不然……”
谢千秋唇角勾起,笑着比划了个“咔嚓”的手势。手指落下时,奚和靖听到自己发出了一个声音:“唔……”
谢千秋挤挤眼,他不得不大声叫道:“来人!来人!”外面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想是伺候他洗澡的宫监。脚步声逼近,奚和靖又喊:“别进来,在外面听令——着御前侍卫范时敏速回云嘉,命天牢司狱释放今日依照朕所绘图像缉拿的犯人。快去!”想了想又说:“你们都走远点,别在门外呆着!”
他虽然能说话了,却仍旧动弹不得。说完了,无可奈何地看一眼谢千秋,口气却仍旧是又冷又倔:“放了朕!”
谢千秋侧耳倾听,一直等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飞快地走远了,才手指一跳——竟是又把奚和靖的哑穴给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