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手。”洛永年道,“箭上之毒甚是霸道,且直入心脉。”
许青川把洛永年的手腕握得更紧了:“那怎么办?要怎么办?怎么办都行,要我的命都行,救她啊!”
“我已封住她的心脉,七日内不至于毒血攻心。”洛永年道,“刚也已飞鸽传书请京城即刻调名医赶来,定要护听筝无恙。”
洛永年话说得笃定,但他眼里的担忧还是让许青川没法安心。
可事已至此,他也无甚办法,想留下来日夜守护洛听筝,却又于礼不合,只能万般不舍地被顾未辞半推半拉地带出了灵犀别院。
同三皇子回到清韵别院,西堂的门已经被关上了。连日战事,行馆的人都人尽其用,不是去守城就是在城内帮忙,平日时刻保持干净的西堂门口的廊下洇着一滩雪化出的泥水,旁边有被凛风不知从何处裹挟而来又被弃下的残破枯叶,在在显出萧瑟。
若是李乘玉仍居于西堂,就算再是泰山崩于前的状况发生,他也是绝不会容许自己门前如此凌乱不洁的。
三皇子也停了步,没有立时回到东堂,而向西堂看去。
从东堂迎出来的卫少临直接开口道:“我刚得了消息,在北缙发兵进犯前,小侯爷在军帐中见过一个北缙人。”
顾未辞一怔,三皇子迟疑道:“他怎么会和北缙的人有关联?又怎会在两军如此胶着的情况下,身为督军却擅自往敌方境内去?”
卫少临答:“军帐的守卫只听得那人的口音是实打实来自北缙。那守卫在北缙退兵时也看到了小侯爷,当时小侯爷伤口崩开,全身血迹,看着已是重伤,守卫待要上前护他回军,却是一晃眼人就不见了,只觉向时安城撤退的兵马里有个身影远远看上去像是小侯爷,但守卫也不敢确实指认。”
三皇子道:“无论如何,他若只是失踪,总比他……战死的好。”
卫少临却面色凝重,沉声道:“那也总得要做好他或已被北缙策反的准备。”
虽然直到卫少临的分析是此种状况下必然要考虑和应对的可能性之一,但顾未辞还是开口道:“他不会。”
“你不必如此笃定。”卫少临很冷静,也很冷淡,“他以前就为了护着林昭清而与你分道扬镳。”
“我是我,国事是国事。”顾未辞依然笃定,“他永不会叛国。”
即使顾未辞是自家亲戚,但这个问题上卫少临也依然冷硬:“你居然还会信他。”
顾未辞冷静回应:“他是李乘玉,是逍遥侯府小侯爷,他对君上、对朝廷、对百姓的心不会变。我与他的分歧根本上也源于此。在这件事上,我永远信他。”
“他为国为百姓之心,我也信。”三皇子安抚地拍了拍卫少临的手背,轻轻握住道,“我想乘玉必有计划,他虽然肆意任性,但大事上从不胡闹。我想,或者是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告诉我们。”
他看向顾未辞,带着些许期待:“乘玉也没和你提起么?”
顾未辞想起不久前的元宵夜宴上,李乘玉看着自己,苦求一句“阿月”时的眼睛。
那时他也许是想告诉自己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机会说出口。
而李乘玉离开行馆时深深看过来的模样,此刻回想,确实是欲言又止的压抑情状。
可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见他茫然无头绪的表情,三皇子叹了口气,向许青川道:“我来钦州前,国师告诉我,钦州城北往漉州方向五十里的奉济寺其地脉与藏功寺相连,若是有人命悬一线、想点长命灯可以去试试。且国师的师弟在其间苦修,若是遇到危急凶险之状况便去寻他,也许有所助力。”
“真的吗?”许青川眸中都是期待的光。
“人的命数是注定的,长命灯并非总能点燃……”三皇子的话语到底被许青川脸上的表情止住了,他叹声道,“你现下心神不定,不可一个人去。”
他向顾未辞道:“城内巡防我替你,你陪青川去奉济寺,明日之前务必返回,千万注意安全。”
不待三皇子完全说完,许青川已经拔腿便向清韵别院外奔去了。
一刻也不耽搁的策马狂奔,临近子时,他们终于到了奉济寺。
奉济寺不若藏功寺恢弘广阔,倒是还有些破败荒凉。但山门一开,通往主殿的主道上的灯火燃起,其肃穆庄严竟不比藏功寺略少。
见此情形,顾未辞一路提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些。
许青川也一刻不耽搁,向步出山门迎向他们的奉济寺主持大师道:“我来点灯。”
顾未辞向主持大师深深行礼:“大师是否便是国师的师弟?”
主持大师答是,也不耽搁,引着顾未辞与许青川往点长命灯之处而去。
许青川去禅房沐浴后到主殿参拜方可燃灯,顾未辞与主持大师行至燃灯塔,说明了洛听筝目前的状况,忧心道:“四公主的伤势太过凶险,情势很是不妙。”
主持大师道:“若是长命灯能燃,此事便定有转圜余地。我略通岐黄之术,若是世子与小将军不弃,待长命灯燃后,我与两位同去钦州城。”
顾未辞舒了口气,郑重道谢,许青川也已快步赶到了。
主持大师把两人引入燃灯塔,请出一盏长命灯,又将许青川请到书案前:“小将军在佛前许了什么誓言,便请写在纸上。”
在佛前立的誓约写在纸上,缀于点燃的长命灯下,若是撤灯,便将其撤下至佛前焚去,这步骤顾未辞很是熟悉。许青川第一次请灯,很是小心翼翼地听从主持大师的吩咐,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铁画银钩的四个字:以命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