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玉皱眉:酉时?
他可等不及。
他直唤小厮:“把小白龙带去马房好生照顾,再速速备一匹快马,我去官学。”
“世子吩咐了,若是小侯爷提早回府而他恰好去了官学,便让我务必转告小侯爷,”秉忠叔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不可现身官学。”
虽然话是秉忠叔转达的,但李乘玉脑海里立刻便浮现出顾未辞微微侧头笑看着自己、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模样。
心里想见到人的急迫瞬息又更重了好些。
但顾未辞既然认真留下了话,他到底是得遵循的,否则惹了人不开心,那他起早贪黑地推进北境的事宜,再日以继夜的赶路甚至把三皇子与随行官员都落在了后面而终于得以比预计归时更早二十几日回来的惊喜,可就都浪费了。
权衡了一会,李乘玉吩咐随他去北境返回的诸人自去歇息,又翻身上了小厮牵过来的马,对秉忠叔留下一句“我出去走走”,便带着几个平日在京中跟着他出门的随侍离开了刚踏进大门没多久的侯府。
出了侯府,策马奔驰到前往官学的路口,李乘玉勒住马看了看天色,在心内数过还得三个多时辰才能等到顾未辞回府,不由得还是向官学的方向又走了去。
但跑出一段,他还是停了。
跟着而来的随侍忙问道:“小侯爷,不去官学么?”
“去礼部吧。”李乘玉说着调转马头,向官学北侧的大道行去。
十二月廿一日是当今太后、他姑母的生辰,太上皇与君上叮嘱礼部相关典仪的诸事都要与李乘玉商议。于是自李乘玉去了北境,礼部一路上都不断与他往来函件以保证典仪推进,但书信往来到底有所局限,已是累积了好些需要他与礼部一一对应处理的细节。既然此时见不到心心念念的人,也静不下心在府中干等着人回来,那他便不若去礼部把事了了,也好在接下来几日自由自在地在关在扶疏院里。不问世事。
进到礼部,摒退了要陪着他的诸多人等,李乘玉径直问了负责太后生辰事宜的王侍郎在何处理事,把随侍也留在礼部奉茶等候之处后,便自行去向王侍郎之处。
书函往来,王侍郎倒是也知李乘玉已返程将回京,但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快地便回了京中来了礼部,一见李乘玉,不由得连声惊讶。
李乘玉也不多客套,直接向王侍郎道:“我只待到申时三刻,咱们今日先把典仪夜里云泽游船理定,至于白日里藏功寺祈福之事,过几日待三皇子回京后一并确认便可。”
王侍郎应声:“工部前日让匠人把典仪规划的船舫烫了缩小的实样送来,又在后院镜湖依照云泽之水设置好了水道,侯爷且至后院实际规划如何?”
有实样能模拟云泽游船实景自然是最好。王侍郎引着李乘玉往礼部后院去,却在半路被人拦住了。
君上遣人来问事,王侍郎得即刻前往礼部前堂。
王侍郎想了想,交代人带李乘玉继续去往后院,同时吩咐将襄助他执行游船一事的周郎中请来先与李乘玉讲解规划,以免误了李乘玉申时三刻的时辰,而自己在见过宫中来人后便再与他们汇合。
工部在镜湖的弯曲处取了一段约十丈长的水道,通过入水处的调整模拟出了云泽的水流状况。李乘玉到时,预备好的船舫实样都已放置满满,一位眉目清秀的年轻官员等在那处,见到李乘玉,他迎上来见礼,道:“侍郎大人着我在此等着大人,请问大人贵姓?如何称呼?”
李乘玉看着那周郎中面生,便知是他赴北境时选来礼部的新任官员,想来是王侍郎去得匆忙,接引的人又不知这周郎中本不识他,竟是未做说明。他倒也不拘泥于非要人家知道他是何人,便淡然答:“李。”
那周郎中恭敬唤了声“李大人”,请李乘玉在水道边布置好的椅子上坐下以观看放船,便认认真真开始着人按规划顺序进行起来。
船舫的实样十分精巧,船上的灯笼与花饰甚至窗棂雕花都细细做好,即使与实际船舫差着几十倍大小,但一样一样放下去,不多时,第一艘礼船已到了水道尽头,而还有大半船舫尚未入水。
他们此刻端坐的位置便是太上皇与太后所乘最大的宝船之处,如此宝船上看到的船舫如行云流水,却又不见首尾,很有福寿绵延不尽的好意头,而形形色色的船舫各有意趣,春夏秋冬百花不谢、吉兽呈祥凤舞九天,琳琅满目,更是堂皇喜庆。
见李乘玉露出了淡淡欣赏之色,周郎中也似乎得到了肯定一般更有了劲头,指挥着人继续把船舫实样放入水道中。
船舫一艘一艘过,李乘玉忽然开口问道:“太上皇与太后的宝船之后的第四艘宝船能望见时这艘船舫,是何时候?”
周郎中闻言看向水道中行进的船,有些拿不定李乘玉说的是哪艘,顺着李乘玉的视线,试探着问道:“李大人是问这艘竹影摇风么?”
李乘玉道声“不错”,周郎中便一边念着“第四艘宝船”,一边丈量起了水道边的位置尺寸,半刻后,他回了李乘玉一个精准的时刻。
李乘玉满意道“甚好”,又道:“继续。”
船舫继续放下河道,周郎中见李乘玉刚见那艘竹影摇风船舫时的喜色已尽皆散去,又恢复了淡然矜冷之色,犹豫了几分,还是开口向李乘玉问道:“李大人可是喜竹?”
李乘玉点点头,面上的冷然瞬息成了和润,温声道:“外子最喜竹。这艘竹影摇风,他定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