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将银钱一一放进匣子,却见大皇子神色呆呆的,便起身捡起落地的信纸。她拿起仔细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以身殉国”四字格外陌生。以身殉国当然是一种高尚的气节,面对绝望的战局,不甘于落入敌手,更不愿投降变节,在这种情况下以死全“忠义”二字,确实可歌可泣。可袁应叹没有任何军事经验,只不过是顾党一派用来垄断政治地位的工具。这种以身殉国更像是贪官为了保全上级的做法,身死债消,死了便可逃避现实,说不定那些举荐他的官员,还要夸他一身忠义。“呸~”张敏气极,“他也配以死殉国,这是渎职!”祺国公战功赫赫,却死于阴谋诡计之下,即便是在那样的绝境之下,还是派出亲卫营救出大皇子,这才是忠义无双的以身殉国,岂是袁应叹能比的?大皇子紧闭双眼,沉声道:“我素来知文人有玩兵的恶习,却不知他们竟然猖狂到如此地步。”或许在高高在上的文人眼中,处于底层的士兵压根不是人,而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消耗品。他们随意派了一个毫无军事经验的工部主事上战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出一条切实可行的制敌之策,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北上,不败才有鬼呢。“不能再这样下去,若是任他胡作非为,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亡国。”张敏也同意他的看法,再让顾党把持朝堂,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你又打算进宫吗?”“嗯~”大皇子点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士兵们无辜枉死。”“那你可有退敌良策?”张敏见他摇头,不禁脱口而出,“那进宫的意义何在?”张敏根据每天收到的线报,发现文官集团在彻底压制了勋贵武将后,其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至少谢必和与顾警言之间便多有隔阂。此次文官集团推出袁应叹为将,本就是向永安帝表明,聪慧的文臣也能抵抗北蛮入侵,这个朝堂再也不需要莽夫。可如今情况有变,他们必然要为战败寻个理由,少不得互相攻诘。“先忍耐些时日,说不定过几日陛下会下旨召见你的,到时候我再献上一计,足可退敌。”“什么计策?早点告诉我啊,”大皇子心里跟猫抓似地,心痒难耐,他现在就想知道啊,何必藏着掖着呢。张敏挠头,“不是不告诉你,我得再看看线报才能决定,不过八九不离十吧。”当军情战报传到皇宫时,永安帝当即便传召了相关大臣。“战报你们看过了吧,有什么可说的?”永安帝眼神阴鸷,他就不明白了,不过区区的北蛮残部,怎么能那么厉害呢?祺国公还能说是骄兵必败,可袁应叹不是所有人都推崇的吗?他是怎么败的?几位内阁大臣还有兵部尚书等人俱都低头默然无语,永安帝的火气立时压不住了,这些文官就是这样,平常一个个嘴巴利索得很,真要问他们什么事,一个个就装哑巴了。既然都不回答,那他就点名了,“马唯东,你身为兵部尚书,且说说看。”马唯东硬着头皮启奏,“根据线报,北蛮人对大同围而不攻,在得知朝廷派了援军后,便频频袭击我军粮道,致使军中缺粮……”永安帝都不用他继续说便明白了,没有了粮食,袁应叹肯定要就近求粮,于是北蛮守在城外,以逸待劳,来一队杀一队。待得袁应叹实在无计可施时,便会率军突围,而此时蛮兵早已在四周设上陷阱,袁应叹就那么傻傻地钻了进去。果然马唯东后面所述与永安帝所猜想的一般无二,永安帝不禁大骂,“蠢才啊蠢才,顾警言你怎么会举荐这么个蠢才为将?”顾警言赶紧跪下,悲痛万分,“袁应叹是中了敌人的奸计,可他为全忠义二字,已然以身殉国,其气节令我等叹服。”永安帝差点被他的话噎死,啥意思啊,死了便一了百了是吧?那祺国公还被抄家呢,怎么袁应叹还想得赏?“气节,气节,气节能当饭吃吗?”永安帝把奏报甩到他身上,“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你们皆是有识之士,怎么就想不出个万全的退敌之策?”众臣忙跪下,“臣等惶恐。”永安帝此时突然想念起祺国公,这家伙除了最后一次兵败,前面可从无败绩,若是他还活着,也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北蛮了。现在想想,他为什么会败呢,真是搞不懂啊。永安帝心累了,对众臣道:“你们下去商量一下,拟个退敌奏疏上来。”众臣终于松口气退了下去,到了内阁值房,早有小吏给他们送上热茶、热毛巾,此时他们脸上又恢复了高傲的神情,挥手示意小吏们退下。谢必和首先发难,“顾兄,这袁应叹可是你一力举荐的,怎么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顾警言有些气短,“袁应叹可是当年的榜眼,学识广博,许是遭了蛮人的奸计。”,!谢必和长叹一声,“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想个办法怎么退敌吧,大同那边再围上一段时间,可就得断粮了。”死了袁应叹无所谓,若是大同城破那就遭了,蛮兵没了后顾之忧,便可长驱直入帝国腹地,国家危矣。顾警言也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便道:“那只能想办法再派援军,尽快与大同配合剿灭蛮兵吧。”众大臣俱都同意,“那就只好如此罢。”顾警言自知此次失利自己过错不少,费劲心思在与兵部、户部相关人员沟通后,终于用了两日写了一道长长的奏疏交了上去。东暧阁里,永安帝竟然流了鼻血,可把黄忠义吓坏了,“陛下,你没事吧,老奴去请太医。”“不必了,许是热得上火,让他们不必把地龙烧得这么热。”黄忠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这还烧得热吗?没看到角落里宫人都冻得嘴唇发青吗?“要不还是让太医看看吧,开一些降火的药也好啊。”永安帝不耐烦地挥手,“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说罢他打开奏疏仔细看去,看得他火气直冒,不得不说顾警言的文采还是不错的,简单的退敌之策都快被他写出花来。“宣内阁大学士到西暖阁议事。”没一会儿顾警言等人便到了,永安帝扬了扬奏疏,问道:“几位卿家都看过了吗?”“看过了,”谢必和恭敬道:“这是沟通各部,大家集思广益的结果。”永安帝放下奏疏,“朕也仔细看过了,若按上面所说,敌人是必定会退的……”众大臣轻松了,顾警言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不枉他两日的辛苦啊。可永安帝却笑了,继续道:“敌人都吃饱喝足了,能不跑吗?”他摆了摆手,又道:“不过这事不怪你们,毕竟你们真没上过战场。”谢必和小心问道:“陛下,这退敌之策可有不妥之处?”“当然有,”永安帝面色平静道:“不过朕打算让另外一个人来指出其中的纰漏。”众大臣一头雾水,圣上这是准备召见谁?不会是想用那些老家伙吧。“宣康王进宫!”:()抄家之后咸鱼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