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睫毛上的金粉好看,我才多瞧了一眼,没想惹人误会了。”檀韫双掌合十,蔫儿了,“别训啦别训啦。”
皇帝笑哼一声,转而说:“明儿你不当值,午后随我出宫去淘花苗,东苑那边要建好了。”
上一世出宫遭遇逆党余孽刺杀,檀韫挡了一刀,在榻上养了好久。锥心的疼痛冲破岁月袭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胸,说:“带几个锦衣卫,好不好?”
“带他们做什么?”皇帝不大愿意,“各个目若鹰隼,没事儿都要被他们招出事儿来。”
那我又要挨刀子了呀,檀韫不甘心,“茫茫雍京,不止一只老鼠,您金贵,万不能有丝毫闪失,就带几个,让他们远远跟着,不在您跟前搅兴。”
那双眼直勾勾地把人盯着,柳叶捧着凉春水,眼波一转,就是揉肠吃心的模样。皇帝撑了下床,躺平将被子往上一拉,闭眼道:“带吧。”
檀韫满足了,整理好床帐后转身走到立灯前罩灭烛火,轻步退了出去。
他今夜不直宿,回了直房,尚柳来正在廊下鹄立,见他来了便道:“王骞咬舌自尽了。”
檀韫一只脚跨过门槛,稍顿,廊下的宫灯被风吹得晃来晃去,他的眉眼半隐半明,唯独眉心红痣艳色不减,乍一眼像佛龛里的玉菩萨尊,难说悲悯还是无情。
尚柳来垂下目光,“听说是被连夜用了刑,想来是痛狠了,求个解脱。”
太后将主意打到王骞身上时,王骞便知道自己难活了,可陛下要拿他震慑朝臣和慈安宫,此时寻死便是违逆圣心,生怕全家累及不够,他也不会不明白。何况落入诏狱的人求死都难,除非,有人想让他死。
檀韫进屋,“我知道王骞下诏狱后会自杀,却还是把他放进去了,为什么呢?”
尚柳来心领神会,“今夜诏狱当值的是北镇抚使,江峡。”
檀韫在书桌后的圈椅落座,直宿火者放下牛乳碗就退了出去,“我记得他与三哥交好。”
宦官无法生育后代,自来有认干亲的,认的人攀亲结势,被认的便是培养亲信,也留个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当年老祖宗门下总共有七个干儿子,私下都以兄弟相称,“三哥”是郑鹨,慈安宫的掌宫太监,太后跟前的老人儿了。
尚柳来点头,“他们是同乡,江峡私下叫郑公公干爹。”
“那就是我侄儿了。”檀韫和煦地说,“他办事很积极,是个好苗子,关照他一下吧。”
尚柳来应下,又说另一桩,“秦王世子从吴州回来了。”
金疙瘩深夜冒雪回京,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急事儿,但雍京人人都知道世子爷上月闹了笑话,他在席间被粉头坐了大腿,结果那是个没遮拦的,回去就同房里的人嘀咕世子爷瞧着宽肩腿长,一把窄腰很攒劲,没想是个空心子,任自个儿怎么扭腰磨屁股都不起半点动静。
哪有墙角不漏风,翌日就都晓得世子爷中看不中用了。
世子是天子堂弟,自小养尊处优,是拔尖儿的混账,哪能容忍自己被人揭短,还是□□里的短?这不,他一怒之下就叫人去翻地皮找人,待查到人连夜跑了,他竟然年也不过,骑马带人追出了雍京。
“那是个祖宗,安全回来就好……对了。”檀韫快速画了张像,“你替我去找个人。”
尚柳来拿起画像一认,只有小半截脸,但瞧下巴轮廓和唇形就是精彩绝伦的模样,旁边还写了大致的身量。
“这身量是九年后的他。”檀韫啜着牛乳。
尚柳来:“……”
天菩萨,这要怎么找?
谁知道大高个九年前是不是矮瓜一根?
“记得悄悄行事。”檀韫叮嘱。
尚柳来稍一琢磨,“您在外头招惹风流债了?”
檀韫纳闷儿,“怎么个说法?”
“线索逆党敌手仇家?要利用的要防备的要先下手为强的要索命的?亲戚朋友故交或是那位只在当月十六日那天跟您做笔墨交易的天涯友人‘鹤奴’?”见檀韫摇头,尚柳来轻笑,“那您还能偷摸找谁?”
檀韫有些迷茫,那就是风流债了吗?
难不成那煞神待他的情不是恩义亲友,而是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