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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命如草芥(第1页)

鼓起勇气回头看,旷野上的点点火光微弱将熄。李遗知道已经走远,不再有任何声响的顾虑,他放开步子开始狂奔,跑吧,在他们发现之前,在他们追上自己之前,自己每多走一步都是赚的。李遗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不知道回管城的路线是什么,在无垠的旷野上向着相反的方向没有路线地狂奔。直跑到口干舌燥,血腥味充盈了整个口腔,胸膛像一只充气的水囊般快要炸开了,李遗在内心不住地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风声从李遗的耳边呼呼刮过,掺杂着他胸腔心跳的轰鸣,他在嘈乱的空隙中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马蹄声!动静并不大,就在自己前方不远处!李遗倏的一下停了下来,脑子顿时陷入了空白,距离实在太近了,在自己辨认出马蹄声的来处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的下一刻,那几个骑士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不用思虑过多,这年头拥有马匹的非富即贵,无论是哪种人,都与自己扯不上有什么干系。李遗只希望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双方各行其是。可惜事与愿违。星辉之下,一马平川的旷野上一棵灌木都引人注意,更何况一个直戳戳立着的人。那三人直直向他奔来,在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勒住马头。领头那人似乎很是焦急,开口急促问道:“方才有大批人马的动静吗?”李遗明白这是奔着自己的来处去的。他伸手向身后指去。马上那人点点头,马鞭一挥,纵马掠过李遗身边。李遗松了口气,终是有惊无险。就在他松懈的刹那,最后一人路过时却突兀将手中一物甩在他的身上。李遗不及反应猛地闭上了双眼,当片刻后再次睁开时那三人已经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马蹄声也不可闻了。李遗突然觉得无比的口渴和疲累,他甩甩脑袋想要继续赶路,腿刚探出一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倒地的刹那他才猛然发觉腹部的疼痛,颤抖着双手向腹部摸去。入手是一片温热滑腻,从腹部向上有一道长长深深的裂口。李遗没有哭泣,眼泪不可抑制地哗哗流出,他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不知道是疼还是怕,四下无人,星光作证,鲜红且年轻的生命力正一点点离开自己的身体。李遗曾经听说,人在要死的时候会回忆起自己的这一生,但是他没有想起吴家坳,没有想起管城,没有想起任何一个人,却没来由地念起了一张脸庞,那天在街头惊鸿一见的一面。只是下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便只有昏沉的睡意。李遗的眼皮越来越重,沉重的昏睡欲望从未如此强烈,他抵抗着抵抗着,终于在一个不能睡的念头过后不再有动静了。终于要死了吗?夫子,我等不到你了。瑶瑶,阿游,我不能去找你们了。双婶儿,大双小双,大壮,涛子,你们要照顾好自己,我回不去了。少年失去动静之后没有多久,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少年跑出的方向急急奔来。纪竹王筴不等战马立稳就翻身而下,连滚带爬地赶到少年身边。眼看少年已经没有了呼吸,身子下的地面都被洇出了厚重的深色。都是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着的,二人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二人身后几个人默默走近,马连伸手探了鼻息,摇摇头叹息道:“回去之后,我一力承担所有罪责。”他的身后站着同行的两名军士,其中一人正是眼前死尸的罪魁祸首。驻马处,姚文意端坐马上,穆云垂还背着那个背篓,默默下马,姚文意的几个亲随自然寸步不离。穆云垂没有任何言语,马连赶到营地之后,随口说起不远处遭遇一人的事情,所有人就都预料到了少年的这一结局。房屋过火人过刀,行军路上常有发生的事情。杀人灭口,保密行踪,几乎所有骑兵卫队都会随手做的事情。所谓无辜或余辜,谁会去思量呢,谁会去问一问草原上的草愿不愿意被牧民刈掉?尤其是在这种荒野之中深夜遭遇,李遗在被发现之后就不可能会有第二个结局。穆云垂走到少年身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沉重。明明自己连少年叫什么都不清楚,甚至从未好好说过几句话,自己自认为的一个善举最终却害了他。他摘下背篓放在李遗身边,那里边原封不动地装着李遗采摘的药草和两张狼皮,至于匕首,早已不知被收到何处。穆云垂不死心地将手探到少年鼻下,僵硬的手指缓缓收回。身体还保留着常人的体温,但气息确实是一丝一毫也感受不到了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探向李遗的脖颈,居然察觉到了律动!他再三确认明确了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大声吼道:“救人啊!还没死透!”姚文意却依旧端坐,一言不发,一令不下,他身后的随行军医自然一动不动。,!穆云垂又转眼看向这五名羌骑,他们看向剧中的马连,马连犹犹豫豫终究只是向穆云垂行了一礼,一言不发。穆云垂冷冷一笑,对姚文意道:“这就是你的诚意?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诚意?”即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前少年实在是已经经不起任何耽搁,即使现在施救也未必救得回来了。姚文意依旧不为所动,将穆云垂的冷嘲热讽视作耳旁风。穆云垂用力捏紧了拳头,咬咬牙翻身上马向营地奔回,姚文意的亲随护卫倒像是他的亲随护卫一路随行。终究他还是不忍,声音从离去的马背上传来:“你们梁国人的命,你们不要我要,你想要的可以给,前提是他活着!”姚文意闻言也不拖沓,也策马紧随其后,留给原地的羌骑五人和两名随行军医一句话:“他活都活,他死都死。”留下的七人面面相觑。纪竹王筴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心又急切地在少年破破烂烂、沾满血污的衣服中摸索出一块物件,已经被血浸透的乌金。来不及解释那么多抽出了一只火折子就开始烘烤。两名军医借着几只火折子的光亮开始检查李遗的伤口,每天都见识杀人与死人的二人只能暗暗祈祷那该死的羌骑手手没有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说句难听的,二人杀死、治死的人要比救活的人多得多。毕竟军队之中,要么小伤不用治,要治的伤都是对方没有留余力造成的,不是重伤就是残疾。仔细检查过后,二人轻轻松了口气,少年的伤口很长很深,但终究没有伤到脏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失血过多,若是置之不理,到不了天亮必然无可挽回。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止血,二人将军中常用的金疮药面倾撒在伤口上,却被还在涌出的鲜血一点点融掉。二人狠狠心准备就这样先缝合再说。纪竹王筴二人将这两人撇到一边,顾不上说一句话,一人聚拢了伤口,一人将乌金塑形拉伸,-尽量覆盖在所有的创口之上。在七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之中,鲜血不再流出,甚至不再往外渗血迹。马连颤声道:“流干了?”纪竹实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两名军医惊讶到几乎将鼻子贴在李遗的肚皮上细细打量:“这是什么神药?”还在聚拢伤口的王筴忍无可忍:“整的好像你俩跟真研究药的药师一样!快缝合啊!”在一众平日里只学杀人杀人的粗糙汉子的手忙脚乱下,总算是将李遗的止血缝合了伤口。可是李遗还是没有呼吸。王筴垂头丧气道:“完了,这下全完了。军司马要我们死,姚小侯爷也让我们死。”他一把揪住出手那位羌骑的衣领:“你……”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同样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只是这次杀了实在不该杀的人。纪竹看着这个折腾了他们大半个月,最终结局还和他们“同生共死”的少年的遗体。这些天来盯梢、暗中保护、山中涉险、被掳至此的憋闷,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落得个难逃一死的下场。所有的憋闷委屈都算在了李遗头上,他按捺不住一拳捶在少年的胸口,一拳不够解气又是一拳。王筴连忙上来拉开他:“竹子竹子,怎么说他也是从狼嘴里救过我们的。认命吧。”王筴都带了些哭腔,当然不是哭李遗。马连却揉了揉眼睛,惊讶道:“锤活了?我怎么感觉他有气儿了?”几人惊疑不定,一一探知少年的鼻息。“好像是有了点。”“我怎么没感觉到?”……太阳初升,地上拉出老长的一列影子。纪竹王筴二人抬着简易的担架打头,心情愉悦地向营地走去。身后五人七马就这么紧紧跟随着。担架上,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少年李遗面色苍白却呼吸平稳,陷入沉沉的昏迷之中。捡回一条命的七人自然欢快愉悦,担架也被跳脱的心情晃晃悠悠地荡漾着,好似风中恰好飘过的一颗草籽,风往哪里吹,它就飘飘转转往哪去。:()随风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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