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这一嗓子,乔明明很不好意思的对周围乘客露出歉意的笑,其他球员纷纷伸出大长臂。他们这支队伍的主教练姓牛,前国手,留过洋,回国后从省队教练一路干到国家队主教练,队里的球员在省队打拼时不是被老牛头带过,就是被老牛头带过的队伍揍过,说是老牛头亲手看着长大的一批人也不为过,老牛头带他们和带儿子似的,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关心得不行。秦春晓的球衣是8号,他举手比划了个八,晃了晃。牛教练双腿并拢,端正的坐着,扬起嗓子:“都听乘务员话啊,系好安全带别乱跑,不给人添乱嗷。”听队员们零零散散的应了,老牛头重新坐好,和乔明明点头:“你也坐好。”然而情况并没有因此好起来,就在两分钟后,机舱前方传来又一声巨响,接着机舱失压了。一般来说,高空压力小、氧气不足,但飞机有增压系统,便能在机舱内维持一个类地面的环境,使乘客体感舒适,但是这一刻秦春晓却感到强烈的坠落感,座位上的氧气罩也自动落了下来。他往前一栽,下意识的扶住前座椅背,就看到邻座扯开口罩,鼻血缓缓落下。秦春晓立刻伸手撑了陆玄冬一下,等飞机好不容易又平稳起来,在充斥着惊叫、哭声、吼叫的机舱中,他摸了张纸巾摁邻座脸上,一张擦不干净就再拿,染了血的纸团子落地,但这时他们也顾不得了。秦春晓喃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玄冬再次张嘴想要回答他的问题,却怎么发不出声音。空中乘务员们正在尽力安抚乘客,但效果并不好,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突然站起来,用英语崩溃的大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架飞机是出故障了吗?我要死了吗?”而他们前方的女孩正惊恐的大哭,孩子的哭声尖利,她的爸爸努力抱着孩子哄着,秦春晓伸着脖子对她小声的叫:“妹妹,别怕,没事,已经没事啦,飞机重新稳定下来,现在机舱失压,我们直面高空缺氧环境,你把氧气罩戴上啊,不要就像这个哥哥一样流鼻血啦。”他指指陆玄冬,陆玄冬喘着气把面罩戴好,他对女孩弯弯眼睛,又看秦春晓一眼。珍珍哭得直打嗝,她一只手握着爸爸,另一只手朝秦春晓伸,秦春晓身高180,臂展却有185,这会儿便伸着手让她握,年轻爸爸迅速的给孩子戴好氧气面罩。外国乘客已经开始推搡乘务员了,牛教练看那边一眼,抬起嗓子:“符碧扬,你平衡好,去帮帮那几个空姐,她们要被打了!”符碧扬是队里的二号副攻,拦网高手,他出身海南,皮肤黝黑,一米九八,浑身肌肉鼓鼓,像个人形金刚,坐的位置离被推搡的乘务员最近。小伙子爽朗的应了一声,像黑豹一般敏捷的跳起,几步冲上去就架住了外国乘客,瞪着眼睛,做出超凶的表情:“eback!不许在这捣乱,回去!”牛教练是个热心肠,这时候帮着一起喊:“都听乘务员的话!戴好氧气面罩!”在热情小伙符碧扬的帮助下,机舱内的氛围总算平静下来,乘客们虽还惊慌,也在此时展现出了现代人的素质,坐在原位、戴好氧气面罩,不给人添乱。符碧扬在低氧环境里不戴氧气面罩也不舒服,他喘着粗气将乘务员架到位置上,扶着椅背往回走,路过秦春晓的时候,他说了句话。“活着回去的话,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椰子鸡。”秦春晓眼前一热,和符碧扬对了一拳,金刚小伙回座位时还抹了抹泪,如今男排国家队的成员都是九五后,符碧扬块头再大,也只是个还有很多梦想没实现的年轻人。秦春晓的座位靠窗,正好看到外面的天暗下来,莫名不祥。“真能吃到这顿椰子鸡就好了。”他喃喃着,拿出手机,在备忘录留下一行字。【爸爸,妈妈,姐姐,我爱你们,我的银行密码是010203,虽然只有九千块,你们也要记得取出来花。】奋斗那么久,工资才过个人所得税的起征点没两年,他还没给家人买个新房子,没看到姐姐奋斗成富婆,秦春晓是真不甘心死!但以防万一,秦春晓抹抹眼角,还是手速极快的开始删浏览记录了。要留清白在人间。陆玄冬拿出手机,也想打点字,又停住。他没有可以留下遗言的人。陆玄冬扶住左侧腹部,那上面有一行才浮现没多久的数字,最开始出现时是720:00:00。720个小时,30天。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呢?陆玄冬不知道,他只知道每当他想对这个男孩开口说话,就仿佛有什么扼住他的喉管,他没法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