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夏告别村民后,总算是把这些时日的憋屈气吐了出来,神清气爽,老远瞧见阿奶牵着豆儿站在边上,却夏跑过去,朝阿奶炫耀:“我就说他会答应吧!而且啥事也没有,所以说阿奶您就别担心啦!”
吴阿奶叹了口气,依旧是有些担忧,却夏挽着阿奶的手,宽慰道:“我四叔是出了名的爱面子,今日这么一闹,不就正好撕破脸了,而且这么多人盯着,该我的那份,他不拿也得拿了,至于其他的,日后我再问他要就是了。”
却夏心情好,拽着豆儿的头发逗他,豆儿追着却夏打,却夏跑跑停停,就是不让他追上。
吴阿奶跟在两人身后,“却老四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今天这样落他面子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啊,”却夏停下来,一把搂住豆儿使劲揉,把人逼急了乱叫,被阿奶一把扯了回去,却夏接着说道,“他能找地痞给我下黑手,我也能找人护着我,放心吧,任他十个万自强,也比不过一个秦肃,秦肃厉害着呢。”
“但秦肃总归不是咱们这的人啊,他走了之后呢,你咋办?”
走了之后啊。。。。。。
却夏朝阿奶眨眨眼,“阿奶,你有没有听说过,知识改变命运?”
吴阿奶还未说话,豆儿便从吴阿奶身后探出了个头来,“我知道!好好读书能当大官!”
却夏乐了:“对,当大官!”
她把豆儿拉过来,搭着他的肩膀和阿奶慢慢走着,“阿奶,你放心吧,我只是没他能打,但会的东西可真不少,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要靠拳头说话啊,咱们读书人,靠的是嘴。”
“你还读书人呢,你阿爷教你识字,半年过去了,连写自己名字都学不会,还不如豆儿呢!”
“还不如我呢!”
豆儿拽着却夏的手,插了句嘴,却夏另一只手伸过去捏他脸:“不如谁呢?”
两人好一阵龇牙咧嘴,这时却夏才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从前阿爷在,我就算什么也不会,也能好好过日子,但如今这不是,阿爷不在了嘛,什么都得靠自己,人都是逼出来的嘛。”
其实那完全是原身的锅,但却夏没办法向别人解释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只能用阿爷离世迫使她成长来做借口,但她说着无意,阿奶听着倒是有心。
“也是苦了你了,”吴阿奶似是想起来些什么,颇有些感慨,“你阿爷生前,日子也是苦得很,你爹走了,他就剩下你四叔这么个儿子,但你四叔这人你也知道,估计是从前富贵日子过久了,一时半会的接受不了,整天作妖。”
“那会还有官爷看着,他倒也不敢掀什么浪,只是天天跟你阿爷吵架,骂得我们这些邻居都瞧不下去,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骂你阿爷当初就不该多管闲事,也不至于害得他们一家都被你阿爷牵连。”
“你听听,这像话吗?”
“后来官爷走了,我们也因为陛下的恩赦,不用再顶着‘罪人’的身份过活,可以离开岭南,也可以做些生意谋生了。”
“你阿爷为了养家,是租了不少的田啊,但你那四叔又靠不住,家里人不是一条心,怎么过日子呢?你阿爷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把地分了一半给你四叔,盼着说让他能晓得自力更生的道理,起初倒是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你那会阿爷也给乡里看诊,攒些银钱什么的,他才能把你拉扯大。”
“豆儿刚出生那会,哭都不会哭,眼看着不成了,还是你阿爷给救回来的,你阿爷啊,是个好人,但这辈子真的太苦了。”
吴阿奶语速不快,提起却夏阿爷时,带着装满回忆的感慨语气,描绘的画面不多,却夏分明没有全部继承原身的回忆,但却能从阿奶的话里,想象出阿爷的样子。
他端着好长好长时间才能吃上一碗的白米粥,粥水多,米少,小心翼翼坐在桌边,哄着小却夏喝。
他拿着柴火烧成的黑炭,在地上一笔一划教年幼的却夏认字,而小却夏蹲在一边,昏昏欲睡,他写着写着,突然感到手臂一沉,原来是小却夏听困了,小小的脑袋靠在他手臂上睡着了。
他步履蹒跚,谢过了好心乡里的帮忙,一个人从早干到完,干了足足五日,终于赶在春耕结束前,把水稻种了下去,而小却夏则被放在吴阿奶家里,偶尔会被阿奶带到田里,挽着裤脚,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田里。
而最为清晰的记忆,还是却夏初来这个世界时,睁开眼看到他,白发苍苍,却带着温和的笑,招呼却夏:过来吃饭了。
“您说的这些,我都记得。”
吴阿奶被逗笑了,“你怎么会记得,你那会才多大。”
却夏撇嘴,“就是记得。”
“小夏哥!你要种树吗!”
“什么树。。。。”
却夏和阿奶边走边聊,竟已经到了盖洞这边,豆儿指着却夏那块地,却夏看到时,忽然双眼一黑。
“秦肃!”
喊了一声,没人应,正待却夏再想喊的时候,秦肃从树后走了出来,睡眼惺忪,一副才睡醒的模样:“怎么才来?”
却夏快步走上前,指着凭空多出来的几个深坑,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这就是你挖的坑吗?”
秦肃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满意自己的杰作,“对啊,半个时辰不到就弄好了,还行吧?”
话里隐隐带着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