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职业者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也没有超出人类的限度,按照之前我和卡佳讨论的方法,要消磨掉“生之原罪”的仇恨,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
我至少得活到十年之后。
在此期间,我将一直和祂的仇恨与痛苦为伴,我身体也要一直承受祂的污染。
这也没什么。
我倒是可以充分利用这一段时间来拔除圣行教对于整个大陆的影响。它在这片土地扎根千年之久,它的根系遍及整个世界,想要清除它、取代它,还需要很大的工夫。
……
现在,我就站在我家门口。
这里因为远离城市中心,只倒了几面墙,主屋坍塌了一小部分,庄园内部植物虽然多被“生之原罪”污染,但也可以称得上生长茂盛,往好的方向说,也算幸免于难。
从我前方右行几十步就能到我给你寄信的那只信箱面前——那是随着树木的生长自然产生的一个天然魔法阵。
它当初不过是矮小而平凡的一棵,这些年过去,居然也有了几分“闲置的时间”的影子。
……
杰勒米,我不打算将这些信寄给你了。
我放了一把火。我烧掉了代表我过去的一切,包括那棵由“闲置的时间”的枝条抽芽生长来的常青树——我与你通信的信箱。
该结束了。
我的家,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仇人……
现在它们都消失了。
创造这个时代、称雄这个时代的圣行教和中央帝国也将退出世界历史的舞台。
它们将和我的过去一起,被埋葬在战争的硝烟中,成为历史新篇背面的灰烬。
我不打算将这些信寄给你了。
11月11日,夜,晴。
——你的摩西
最后一封信
to杰勒米:
我原本打算从此不再与你写信。等熬到“生之原罪”的憎恨消散之后,就直接向死亡寻求解脱,给一切画上终止。
将我们的友情停留在过去。那么,即便是我这样的人,也有一个令人羡慕的美梦了。
或许我应该把这一切归咎给卡佳。她白天在建国十周年的庆典上喝得一通烂醉,然后大吵大闹,拿着酒杯,抵着我的鼻子,质问我还有没有偷偷摸摸地暗自神伤,满腹愁肠地给我不存在的朋友写信。
她指着我们重新建立起来的中央帝国——现在应该被称为新联邦,由人类等多方势力组建起来的共和国——她指着我们建立起来的国家,问我有没有把我们的国家介绍给你,问我有没有在自己的卧室里向你哭诉我一路行来遇到的不公,有没有讲过我再也无法恢复的左眼、逐渐退化的身体机能,问我有没有向你诉说过我在病痛之时的无能为力、如履薄冰时的诚惶诚恐。
相比起我个人,庆典上的其他人可能更值得说道一些,他们见到这番场面之后,那惊慌惶恐到纷纷掩耳盗铃的模样还算有几分趣味。每回卡佳在明面上挑衅我,就会让他们醍醐灌顶般地意识到我不过是一个有生老病死的人,给他们以无穷的信心,叫前赴后继地送给我层出不穷的刺杀。
可如果真将一切归咎给卡佳的挑衅,我还是感觉缺了一些什么东西。大概是一些徘徊不去的失落和遗憾吧。
终究是我想给你写信了。
现在是新历10年11月11日。早上卡佳告诉我,我身体内属于“生之原罪”的那部分憎恨已经散去。只是因为近年来处理公务的时候,使用魔法和炼金术代替视觉的情况太多,影响到了我右眼的恢复,即便借助各种工具,也难以达到普通人的标准,想要回到高阶猎人的水平更是天方夜谭。而此前由“生之原罪”的力量污染异化的器官,虽然用药物和魔法控制住了变异的倾向,但还是有许多遗留的问题。从那些研究报告看,我应该变成了一个相对正常的人。
我自己倒是没有任何感觉。我已经失去了左眼,右眼的情况逐年恶劣,再坏一点也没什么。可能我早已习惯了这些。
昨天夜里,我还做了一个梦。我又梦见了查拉斯。
我和他待在圣行教中心大教堂三楼内侧的休息室里,他坐在书案前,兴致勃勃地写他的故事,而我则站在窗边,眺望着克莱因的风景。那应该是我们代表圣行教,给教堂骑士们授勋的前一天。每年年末,圣行教都会给内部才能卓越的有功之士授予头衔和奖赏,负责军务和多数外勤的骑士由执掌内政的“圣言”的查拉斯封赏,主持内务和多数后勤的执事和教士由掌控外务的“圣行”的德里安赐福。当时我是教堂骑士团的预备团长,我是受到表彰的骑士,也是协助封赏的长官。
在那个为过去填满的梦境里,查拉斯一边写书,一边问我对“预言”和“命运”的看法。他以解读“命运”的预言之能得到“圣言”的尊号,本人却对“命运”没有丝毫尊敬。他的尊号和所谓的命运,对他个人来说,也不过是随口的谈资。而我当时权欲炽盛,满心想着要怎么才能爬上更高的位置,好为我的亲人和家族争取到更多的筹码。
vae!而在那天之前,我刚刚借“圣行”的德里安大主教在会议上声称要对教会内部职责重新分配一事,挑拨了外务和内政人员的关系,并煽动教会中的革新派,叫他们向三位大主教上书,要求把权利同责任一起落实到执行者的身上。对于群众而言,圣行教的三位至高者,“圣言”的查拉斯、“圣行”的德里安和“圣躯”马蒂斯三位大主教是圣行教的第一面旗,他们是行走在人间的神灵化身,无一不具有非凡的伟力;而外务人员则是圣行教的第二面旗,他们是圣行教内部教令的施行者。如果外务人员徒有其表,而无具体的权力,使得三位大主教的命令难以迅速实行,则会叫人轻贱,让圣行教颜面无光——这全是为了分化执掌内务、手握实权的教士们手中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