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祉渊抬手拍在她肩上,“昭阳做回楚家女儿不远了,这天下哪家儿郎能被昭阳瞧入眼,是他的福分。”
说罢,宣祉渊放声大笑,踱步往外走,留楚明玥羞得脸红直跺脚上那双辍珍珠的绣履。
“十九王爷请。”
柳舒宜候在青竹搭起的楼梯旁。
宣祉渊点了点下巴,突然顿足道一声:“活得长那是老王八,活得精彩才是本事,任是再厉害的瘟神也要忌惮周身阳火的人。”
柳舒宜一怔,继而眉目舒展,开怀莞笑,她向正悠然迈下楼梯的洒脱背景深深行一福礼,“多谢王爷点拨。”
这一刻,柳舒宜觉得通体舒畅,那堵在心底沉甸甸的乱石一扫而空。
得知大限将至,任是再装的风轻云淡,心里也是害怕的。不过是这几日被兄嫂和邕王日日缠着,才转移了她大部分注意力。
可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唯有她自己知晓。
她深深吸气,凭栏四顾,这间竹楼酒肆,她很喜欢。
为布置这家酒肆,她那两家绸缎铺子已经闭门多日了,当然,也是因为和娘家闹不和,家里的绸缎庄不再给她这边送品质好的绸缎。
岭南柳家垄持着大宛最上品的蚕丝和染织工艺。
“柳姐姐,眼瞧着天要下雨,我这就也回了。”楚明玥从雅轩走出。
比着方才,天又沉下几分,柳舒宜不敢挽留,江左梅雨说下就下。
青砖道上,行人不如正午时多,天上乌云愈积愈厚,往远处苍鹿山看一眼,只觉行宫已被浓云盖过。
“这雨不知又要下几日。”楚明玥领着半夏、春儿和甜儿一路往镇口走,她命何飞驾马车在镇口接应。
“这边哪都好,就是太潮湿了。”半夏嘟囔一句,“奴婢这手臂里边都起红疹了,郡主,咱们何时回去?”
“快了。”楚明玥看着前方,算一算,洛京送往铜元郡请御批的奏书昨日就该到了。
出京时,借崔氏女的身份窘促逃离,再回去,她要楚家女儿锦衣华服、堂堂正正而归。
她要世人皆知,楚家人还在呢。
“阿玥。”
楚明玥驻足,前方,宣珩允墨衣黑发背手而立,似是等她许久。
看到他的一霎,楚明玥脸上闲适自在的惬意一晃消散,就连脊背都下意识绷直。
“陛下怎还在彩衣镇。”
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但宣珩允还是从那张瞬息即逝的表情里读到厌烦。
他的心里突然一慌,变得无措起来,就连见到他都变成一种烦扰了吗。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把放于身后的风鸢送到她面前。
“你想放风鸢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一颗心被紧紧攥着不敢呼吸。
楚明玥瞳孔张了张,格外惊诧,不明所以仰视着那张轮廓锋利的脸,他双眼乌青、神情憔悴,整个人都散发着颓丧之态。
原来,自己曾经倾心过的人其实是这样的吗?
楚明玥心叹,当初可真是被猪油糊了眼。
“陛下究竟要说什么?”
宣珩允瞳孔一缩,他被楚明玥淡漠的态度刺痛到,“阿玥是喜欢放风鸢得吧,我陪你放风鸢可好。”
他声音低沉,谨小慎微。
楚明玥愈发厌倦,“陛下若无事,容臣女先回了。”
眼看楚明玥要走,宣珩允伸手拉住她袖角,“阿玥。”
“放手!”楚明玥冷声道。
街上行人不多,但二人一番拉扯,还是引来行人驻足围观,交耳议论。
宣珩允心底凄凉,对周遭议论之声充耳不闻,他紧紧攥着手中衣料,似是在祈求,“我就是想陪你放风鸢。”
楚明玥偏头凝视着那双漆瞳,“要下雨了,这时放风鸢,总是不合时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