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抬到正厅里的一箱箱谢礼,南琼华只觉太阳穴突突的疼。原以为姷姷自小懂事,沉稳过人,是个省心的。没成想,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悄无声息地就整个这么大的事儿来,她可没法收场。谁能想到念念随手捡回的一个乞儿是周太仆的嫡孙,又被姷姷无意中发现是个读书的料子,莫名其妙又入了周先生的眼,成了周先生的门下弟子。按说周太仆府派人来寻不慎走丢了的周回,是个好事。但这做的事儿实在让人无语。随意派个仆从递来帖子到沈府,说周回是他周太仆的嫡孙,大半年前走丢了。现在既已回了锦城,该先回周太仆府上拜见大父。莫要在外逗留。周回还未说话,一向沉着冷静的姷姷竟让人将那仆从打了出去,并让他带回去一句话:周回愚钝,承蒙先生不弃收入门下,现课业繁重,未得先生应允,不敢擅自离开。周先生又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得知新收弟子受了委屈,竟直接发了话来说,若周太仆公务繁杂,不见也罢。正好周回与他同姓,怕是有缘,若不要,他便要了,正好白捡了个便宜孙儿。周太仆信鬼神之说,本就是众所周知。周回这个嫡孙何故养在离锦城最远的庄子,也是公开的秘密。走丢这一说辞,委实牵强了些,周回走丢前,谁人不知周太仆小病了一场,一茬接一茬的道士被请去周太仆府。没多久就传出周回走丢的消息。就是没脑子的人,用脚指头一想,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唉,这么一想,也是怪不得周先生和姷姷如此护着周回了。“沈夫人心善,承蒙沈夫人收留我们周家走丢嫡孙,这是我们周太仆特意吩咐备下厚礼以示诚意。”开口说话的老者是周太仆的贴身管事,周仲仁。虽说是周太仆的贴身管事,但在周太仆府,莫说奴仆女婢,就是周太仆的膝下子女,也得给他三分颜面,和颜悦色地尊称一声叔父。这次能派他过来,足以说明周太仆的重视了。唉,只是……姷姷可真会给她出难题。“周管家言重了。”南琼华笑着应酬道:“不过是家中女娘的无心之举,哪敢居功。”“沈夫人客气。”周仲仁客气地笑了笑,“周家嫡孙走失后能遇上沈夫人家的娘子也是因缘际会,如今能够寻回,是天佑周家,更是我们周家的福气。沈夫人就莫要推辞了。”“周管家,如此重礼,委实是羞煞我们了。捡回周回,不过提供一宿三餐,都是粗茶淡饭,不值当什么的。”沈夫人抿唇笑了笑,没有应答,心里却吐槽道:“这哪里是什么谢礼,分明是烫手的山芋,谁爱要谁要!我可不要!”不值当什么?周仲仁眼角抽了一下,这沈夫人嘴皮子可真厉害!那小贱崽子命可真好!都卖给胡人做奴隶了,还能被你家女娘捡回去,偏又入了周先生的眼,成了他最后收的一个关门弟子。这找谁说理去!“沈夫人过谦了。”周仲仁不动声色地将话锋引到沈家最受宠的三女娘身上,“老朽此次前来,一则是送礼,二来呢,是听闻近日三娘子正在议亲,家中小辈,排名十二,是周回的堂兄……”“周管家。”沈夫人闻言,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脸色依旧客气,语气严肃了不少,“周太仆的诚意,我们心领了。至于我家女娘婚事,我已有属意人家,在此先谢过周太仆好意了。”周仲仁见沈夫人软硬不吃,神色也冷了下来,“周太仆亲自嘱咐过,让老朽务必把嫡孙带回府里,老朽等着沈夫人的回复,就不打扰了。”“周管家此番前来原是要寻周太仆嫡孙。”沈夫人一脸恍然大悟,脸色稍霁,直接道:“周管家此行怕是走岔了道。周太仆嫡孙自入了周先生门下,就搬到周先生府了。”“……”这个沈夫人可真是明知故问,若能进得了周先生的府邸,他还会过来吗!“哎呀,我家四娘子曾提过,每日未时一到,周先生就谢绝见客。趁天色还早,周管家怕是加紧脚步了,”沈夫人看似煞有其事地为周管家着急,实则就是在下逐客令。周仲仁心中恼怒,却也无奈,只得不甘地拱了拱手,临出门时,还不忘撂下狠话,“沈夫人,老朽言尽于此,还望你仔细掂量,莫要辜负了我家家主的一片好意才好。”“自然,多谢周管家提点。”沈夫人笑眯眯地应付道。只见周仲仁猛地转过身来,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庞瞬间扭曲变形,他的嘴唇紧紧抿着,透露出无尽的愤怒与恨意。此刻的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和涵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恨不得立刻伸手掐住眼前这位对他毫无半点敬重之意的沈夫人的脖颈!让她尝尝被人轻视、侮辱的滋味儿!这个沈夫人,不过是一个小小郡守之妻,竟多管闲事地将那小贱种收留在家,坏了家主的气运。家主念在其不知者无罪,已然放话出来不为难他们,也不打算追究此事。现在向她要回那小贱种,她不仅没有半点感恩,反而敢给我这个家主的心腹摆起谱来!多大的脸!都说宰相门前七品的官!她一个无品无阶的内宅妇人竟敢如此糊弄他!简直是不知死活!哼,他倒要看看,这沈夫人究竟有多少本事,又能护那小贱种多久!周仲仁冷笑,心中已有打算,他这次回去,定要好好在家主面前好好说道一番。这个不知死活的沈夫人,不死也得脱层皮!至于这个命硬的小贱种,还是要尽早除掉的好!沈夫人看着他愤愤离去的背影,眉间拧起,自古以来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得罪了这个小人得志的周仲仁,怕是以后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了。:()糟糕,反派将军总想父凭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