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綦抄着空空荡荡的口袋,顿时有点儿后悔没去观日楼老板王百万家里。做了决定的事儿她也后悔不了。来都来了,骆驼瘦死了比马大,这皇宫里她怎么着都能捞点儿宝贝走。罗綦避开零星在宫里搜寻的胡人队伍,咬着牙越走越急切。走了不知多久她才终于转到了皇城真正的中心。冲击之大,全然推翻了她前半辈子的认知。她第一次见识到这天底下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可能她这条命还买不起人家踮脚的一块砖。罗綦红着眼,不知疲倦地把东西往那口破布缝的口袋子里装。越装越满。刚开始还有几个占地方的大花瓶。没多久又被取出来放换进了更小更珍贵的玉石珠宝。罗綦搜刮得脑子发热,边捡边丢,恨不得长出十只手来全给运回家里去。满脑子全是这回赚大发了的兴奋劲儿。后来她冷静下来,觉着不行。用火折子点了根比玉还通透的烛灯,以她没见过太多宝贝的眼光仔细挑选了几件轻便好卖的,把剩余的都藏在了口枯井下边儿,等着以后找机会再来偷运出去。办妥了事儿,临近还有几个朱漆雕梁的大屋子,有的还燃着半截未烧尽的宫灯,有的漆黑一片。更有不少被凶残的北狄人肆意发泄烧毁了大半,塌了梁。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无边的死寂。她后边逛的屋子装点得越来越华丽,多了属于男儿家的精致和柔美,首饰衣服不少,尸首也不少。多是自尽而亡。应该是皇帝那些君侍住的地方,葬了多少红颜白骨,才得如此凄凉。里面早已没了踪影的主人,再多的荣华加身,也在一夜之间香消玉殒,残败凋零。凛冽的寒风一吹,吹醒了罗綦的贪念。再搜俩屋子就走。她这么打算。——鼻息里全是焦灼的气味,熏着热浪,层层扑面。岚月殿最里间的屋子里,有一具祥云凤纹的雕花木柜。半身高,没上锁,位置摆放的很隐秘。外面还层叠着几个空箱子,垂下纱帘,带着寻常人找不到这里的侥幸。晏行晕乎着从一堆绫罗绸缎中醒来,初始两眼朦胧,只余一片闭紧了的黑暗,没透进一丝光。等眼睛适应了这种幽暗之后,他置于额上的右手轻敲,只是全身还留着药性的虚软,从脚心生起的麻痒让他不知所措。在这个有些狭小的空间里他除了伸展不开手脚之外,身下很软,垫的很舒服。喉中的干渴令他想唤一声流云,却在发出第一个音过后猛然惊醒,快速坐起身来。额角砰地一声撞上了柜门。晏行痛呼出声,细长的眉眼眯出了残泪,整个人蜷缩起来。忽然门响咯吱,有人一脚踢开了他寝宫的大门,肆无忌惮。脚步声丝毫不加修饰的狂妄,带着几句不堪入耳的低俗咒骂一步步逼近。外头的空箱子里什么都没有,被那人不甘心地踢翻,在玉阶石板地上滚了几遭,也只磕坏了一层漆。晏行来不及想更多,只将自己蜷得更紧,抵住背心,被捏出青筋双手紧拽着一块绸布,牙齿颤颤,胸口起伏着粗喘。就算遭过了再多的苦难,他到底是养尊处优的,从没真正面对过这样不堪的场景。现如今家园被铁蹄侵占,数万万人成为无根之萍,受尽异族蛮人的□□。而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富贵花也终将沦为被人碾在脚底下的污泥。他曾在史书里读过多少亡国惨相,也做好了与大瞿共死的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他犹豫了,害怕了。挪动间晏行碰到一把透满了寒意的钢铁之物,他慌忙握进手心,做出防备之态。直直向外,没有任何自戕之意。他想活下去。想为自己博一把。黑暗中,时间凝得很重很慢,外头似乎很久没了声,晏行不知道人还在不在。突然柜上的金属扣撞上木板,柜门猛地被拉开。照进一缕微弱的烛光。晏行闭上眼,颤抖的双手用力一刺。锋利的刀尖打着弯钻进空气里,没碰上实物。他整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不寒而栗,周身充斥着绝望。正狠心将刀口转向自己,一只强有力的手攥住他的腕子制止了他的动作。苍劲的力道扼住他的咽喉,只能发出挣力的嗬嗬声。晏行的脸被掐得通红,手软脚软做不得任何反抗。抵御的匕首认命般滑出手心,坠在地上。然后他听到一道略带惊疑的女声。“是你?”作者有话说:哈哈居然才见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