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苗终于破土而出。
张云岫看着对方半眯着眼冲他笑,便也回以一笑。
黄思源转身走了。
最高处的坡并不好上,因为地势陡峭。
很多人小心翼翼找好落脚点,手撑在两边使力往上爬。
黄思源却觉得有股山风正推着自己,推着自己一路向前。
于是他跑了起来。
在去往高高山坡的路上,他身后升腾起尘烟。
他的身影在张云岫的视野中越来越远,直到隐没在荒土蓝天的交接。
视线终于转回地面搁着的杯子上。
张云岫若有所思地凝视了那杯子片刻。
微风流连过指尖,热意像他握着那杯子时,杯身源源不断传向手心的温暖。
巴车从山林间驶过,一如来时的颠簸。
张云岫早晨没怎么吃东西,于是此刻仅是脸色略有发白,加上低血糖刚犯过后的精神不济,倒是并无大碍。
后排那帮来之前闹腾着唱跳唠嗑的此时尽数消停下来。
这活计基本耗空了大伙未来周末的体力槽,此时只闻得呼噜声和车辆运行的嗡嗡响。
整个空间沉在静谧的氛围中。
快出山区,路段明显平缓许多,偶有小土坑使得车跌撞一下,倒成了滋生睡意的温床。
张云岫坐在靠里的位置,头轻轻贴上玻璃,啄米似的,睡着了。
略长的头发从耳后滑落,在他的脸上调皮地逡巡。
黄思源坐在他的身边。
在此时,这个呼吸声此起彼伏的世界里,他终于可以闲着心思,安下神去,好好地,好好地端详端详这个人。
黄思源偶尔会对自己在一段时间内产生的各种情绪进行一次剖析。
张云岫在他身边沉沉睡着,而他也偏着头靠上了椅背,眼底沉着些复杂的情绪。
他开始回想。
回想初次不豫【注2】的夜中相遇,狼狈的后续故事,月光下的闲适,往事的追忆……
印象里的那沉静一眼。
黄思源忽然发现,时隔多年,张云岫的眼神都从未变过。
当他注视着他时,眼中沉静依旧。
但与昔不同的,多了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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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抢”,口语,用铲子向下铲凿,或用筷子随处搅动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