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许山海便起身,跟随着大队人马进山。坡地上,林宗泽给各个小队长,简单的分配了任务。徐子晋带着一半的人手,到周边几座山上去伐木,为盖营房做准备。砍树这事儿,徐子晋在行,之前他就整天带着“福字营”的弟兄,靠着帮木材商伐木为生。并且,因此结识的韦阿洪。剩下的一半人手,则由林宗泽亲自带领,继续清理坡地上的灌木、杂草,开挖营房的地基,以及周围排水的壕沟。各自领了任务,人群散开,许山海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坡顶,环顾四周。他所站的地方,其实是山体延伸出来的一部分,峻峭的岩壁,到这儿变得平缓,向前一直延伸,直到被溪流阻断。这块坡地,不高也不低,之前被灌木和杂草掩盖看不出地形,经过几天的清理,现在望去,一大片开阔地呈现在眼前。在许山海看来,只要合理利用,在这里,盖上十几栋大木屋,容纳现有的几百人绰绰有余。周边还能再盖上一些功能性小木屋,例如:伙房、救治室等等。独自看了一会儿,许山海忽然发现,目力所及之处,其他人都在低头,卖力的干活,唯有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低头看着自己两手空空,既没有砍刀能去清理灌木,又没有锄头、铁锹,能去帮忙开挖地基。他只能悄悄的走到坡底,跟在一伙挥舞着开山刀的人后面,把砍倒的树枝捡起,堆成一捆,再抓几把长长的杂草,搓成绳索。用搓好的草绳把树枝扎紧,扛去十多丈外的大柴堆。就这样,许山海跟在后面,一点一点的清理,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跃出山峰的遮挡,照在这一片山谷之中。“开饭了~~~开饭了~~~”,坡顶上传来一阵一阵的呼喊,原来是庄子里的伙房,用马车拉来了做好的饭食。把一大捆树枝,背到大柴堆旁卸下,许山海撩起衣襟把汗水干,这才慢慢的往坡顶走去。为了加快建设营地的速度,林宗泽特意交代伙房,除了玉米饼子管够,还把之前杀猪留下的各种下水、骨头,统统煮成肉汤,用木桶盛了,运过来。拿了两块玉米饼子,用临时锯开的竹筒当碗,就着肉汤,许山海大口的吃了起来。一上午的体力活,肚子里早就空荡荡,有肉汤,连平时吃腻了的饼子,此刻都觉得另有一番味道。“你跑哪儿去了?一上午我都没看见你。”已经吃饱了的林宗泽,手里拿着一根从肉汤里捞出来的大骨头,朝许山海走过来。“我在那边帮着清理砍下来的树枝。”听到林宗泽的声音,许山海头也没抬,低头大口的喝着肉汤。听到许山海的回答,林宗泽有点愣神:“清理树枝?”,一上午没见到许山海的人影,林宗泽以为他在山谷里面到处逛,没想到,他却不声不响的跑去干粗活。“嗯,把砍下来的树枝捆好,背去大柴堆那里放着,不然,满地的树枝,碍手碍脚。”,努力的咽下手中最后一点饼子,许山海解释道。看看许山海认真的样子,看看远处的大柴堆,回头再看看许山海手背上,两条被树枝划出来长长的血痕,林宗泽不禁苦笑:“原以为你跟着来,是来看看地方,你怎么跑去干活了?”许山海咧嘴一笑,迎着阳光,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既然来了,大家都在干活,我一个人啥都不干,那也太不像话了。”左右看了两眼,林宗泽招手,叫来两个随从:“你们去扎个箭靶,一会儿陪着小先生,找个地方练箭。”听到林宗泽吩咐随从,许山海有点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说要练箭了?“老弟,这里到处都是能拿锄头,拿砍刀的人,更不要说清理树枝。所以,不缺你这个干粗活的人。”,其实,依林宗泽的本意,他想派人把许山海送回庄子,但是那样又担心许山海误会,因此,干脆叫随从陪他练箭,省得他再去干粗活。“老哥,你别把我想得太娇贵了,背点树枝怎算干粗活?”,原来林宗泽安排人陪着练箭,是担心自己又去干活。“你们好生陪着小先生练箭,如果他去干粗活,我发现了,拿你们是问!”,林宗泽不再接许山海的话茬,转头对随从说道。还没等许山海再说什么,只见林宗泽站了起来,往溪流对岸望过去。顺着他的视线,许山海看见几个人踏着溪水,往这边走了过来。随着来人慢慢走近,众人才看清,一行人,打头的是留守庄子的吴立峰,他的身后是,跟随最后一批人马转移过来的大锤等人。简单说了几句,林宗泽便拉着大锤往坡底走去,那里是他为打铁坊预留的地方,因为靠近坡底,靠近溪流,不但方便铁料进出,取水也便利。“小先生,你倒是跑得快,你可把我坑苦了!”,林宗泽他们还没走远,吴立峰就冲着许山海摆出一副苦瓜脸。许山海一把拉过吴立峰,席地坐下,问道:“把你坑了?此话怎讲?”。,!一屁股坐在地上,吴立峰很顺手的就把许山海的竹筒接了过去,美美的喝了一大口肉汤后,说:“你一早就跑了,结果你那个沈妹妹找我要人。后来她们闲着无事,又闹着要去伙房帮厨,被我拦下了。好家伙!我算是惹着她了,一晌午,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两口喝完竹筒里剩下的肉汤,吴立峰用袖子擦了擦嘴,再指了指远处的楚文勇:“幸好大锤他们来了,我才找机会脱身。”看着吴立峰一脸吃瘪的样子,许山海大笑起来,能把他弄到落荒而逃,可以想象得出,沈南秋不饶人的模样。拍了拍吴立峰的肩膀,许山海说:“小丫头嘛,是这样的,她当你是自己人,才会如此这般。要是旁人,她指不定拒人千里之外呢。”“算了算了,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古灵精怪,那张嘴不饶人,我宁愿她不理我。”,伴着苦笑,吴立峰把头摇得像货郎鼓。“哈哈哈~~~~”,许山海放声大笑,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庄子,内院屋子里,金枝手拿针线,在缝补一条裙子。沈南秋则挽起袖子,在桌上的半块砚台上费劲的研墨。小姑娘贪睡,等她们早上起来,许山海已经跟着大队人马进山去了。既然找不到许山海,两人便打算去伙房帮厨,谁知,走到内院门就被拦下,她们忘了,林宗泽已经交代过不让再去伙房干活。二人与守门的兵丁争论半天,非但人没出去,还引来了待在外院的吴立峰。知道吴立峰说话管用,沈南秋不再与兵丁纠缠,直接盯上了他,一会儿要他自己去找许山海,一会儿又要他同意自己和金枝去伙房帮厨。要带着她们去找许山海,吴立峰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昨晚,林宗泽已经有交待,现在她们想去伙房帮厨?吴立峰更不可能答应。一番软硬兼施下来,除了吴立峰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二人什么都没捞到。口干舌燥、无计可施的沈南秋,只能带着金枝,悻悻然的回到屋子里。百无聊赖之下,金枝到别的屋子里找来了针线,顺便还帮沈南秋找到了一些纸、笔。但是,砚台和墨条都只有半块,想必是前些天,在混乱中被人打碎。坐在矮凳上,金枝熟练的飞针走线,她要把自己一条裙子加长,这样沈南秋才能穿上。被马振掳来时,沈南秋除了身上的衣裳之外,别无他物,连替换的衣物都没有。而作为马家的丫鬟,金枝也只有两身换洗的衣裙。思来想去,虽说,去别的屋子里翻一翻,肯定找出一些马家人的衣裙,可是,死人的东西,别说金枝敢不敢去拿,即便拿来,沈南秋也不敢穿。无奈之下,金枝只能翻出几年前自己短了的衣裙,另外缝上一截,这样,沈南秋才有一身替换的衣裙。桌边,沈南秋费劲的研着墨。半块残缺的砚台,一小节比拇指还短的墨条。本就要小心翼翼,怕墨汁泼洒出来,另一只手还要掂着研墨那只手的袖子。这种古怪的姿势,又不敢使劲,不多会儿,沈南秋小巧的鼻尖上了蒙上薄薄的汗珠。“呀!”突然,沈南秋一声惊呼,只见,半块砚台侧翻在桌上,刚研得的墨汁泼了出来,顿时桌上巴掌大的一片地方,全被染成了黑色。“怎么了?”,听到沈南秋的惊呼,金枝抬起头问道。“不小心,墨洒了。“沈南秋一手掂着衣袖,另一只手还拿着那小半截墨条,眼睛却看着自己的胸前。原来,洒出来的墨汁,不单单污了桌面,还有一团飞溅到了她的衣裳上。只见她微微隆起的胸前,一块铜钱大小的黑渍,旁边还有几滴溅开的墨点。“呀!弄脏了!”顺着沈南秋的目光,金枝也发现了她身上的墨渍。“你先把衣裳脱了吧,我缝完这几针,就可以换上了。”虽然,金枝比沈南秋的年纪小,可言语中,反倒像是姐姐。三十步外,一个用杂草和树枝扎成的简易箭靶,几枝箭歪歪斜斜的插在上面,箭靶周围的地上还零零散散的掉落了十几枝箭。许山海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放着三四张木弓,以及几十枝长短不一的箭。换了三四张木弓,射了二十多箭,箭靶也由五十步,挪到三十步,别说什么正中靶心,连上靶的箭都屈指可数。这种练习成果,彻底让许山海气馁。用复合弓,许山海不敢说百发百中,但是,五十步之内,十中八九还是很有把握。思来想去,抛开自己发挥不好的因素,许山海只能在木弓和箭枝上找原因。现有的木弓,要么是陈展云买来的,要么是缴获而来,无论是通过哪种途径获得,归根结底都是民间小作坊出品。所以,不管是劲道还是准头都一言难尽,只能是聊胜于无。再说箭枝,先不说那些缴获的,光是通过陈展云买来的那些,无论是箭杆的粗细、长短,以及箭头的形制,许山海可以确定,它们起码出自五六个作坊。简易的木弓,粗细、长短不一的箭枝,许山海能有几枝上靶,已是属实不易。没有经过长期训练的人,拿着粗制滥造的武器,除了吓唬人之外,没有任何作用。看着眼前的木弓、箭枝,许山海觉得有必要找楚文勇好好聊一聊。:()残明,山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