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说书先生,自然是胡记、王记等书楼的手笔。原本陈恒只让薛蝌请了这两家,结果也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开的,有不少说书先生也自告奋勇前来。
一开始听书的人还不多,可吃过饭也实在找不到事干,索性拖家带口的赶来凑凑热闹。
见到有赶来的官兵在人群中巡视,现场秩序也算安稳。几位班主稍稍放下担心,又对着陈恒道:“小郎要是没有别的吩咐,那我等先带人去打扮。”
“你们当中会有唱曲的吗?”陈恒又问。
班主们不禁莞尔,没看出来,你这黑心肠的小郎君还会开玩笑啊,咱们戏班里多的就是曲人。
“我这有一首曲子,是以前从过路的道士哪里听来的。”陈恒赶紧解释,“只是我不通乐理,只会唱几句,不懂如何编排曲目,可能要劳驾几位举荐一下老师傅。”
是这样啊,几位班主点点头,从自家人中喊出几个老乐师,让他们听着陈恒吩咐。自己则带人去往别处,这次事情安排的急,陈恒也没准备棚子,给他们放置衣物打扮。
几家戏班干脆合到一处,直接在地上插上几根木棍,用一人多高的红布围出一处清净地。
……
……
夜幕将至,晚霞拥着大地、星辰。今日的城外,却罕见的热闹起来。
辛素昭还在带人检查戏台子的安稳,台上已经有几个师父在装扮帷幕跟道具。经过下午说书先生的预演,晚上围在台前的灾民已经有很多。
现场没那么多凳子,大多人都是站着的,年幼的孩子骑在父亲的肩上。他们的脸色虽说不上多好看,但明月照耀下,还是能叫人瞧出他们眼中的希冀。
一股莫名轻松的氛围,在锣鼓敲响之际,在朗朗夜色中传播开。
人们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没在像以往那般,戒备着身边的人。
大家都在等待着,期待着戏台子开场。
这时,却从幕后跑出十几个角儿来。她们略作打扮,并不是戏子的衣服,只是脸色化了几分淡容。
鼓乐响起之时,这些年轻的学徒开口唱到。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啊~~啊~~”
不是说唱戏吗?怎么先听起曲儿来了?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也分不清读书人的安排。
“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啊~~啊~~”
“一心向道无杂念,皈依三宝弃红尘。啊~~啊~~”
当听到那句“嗨呀嗨嗨呀”时,躲在角落的江元白,也忍不住拉着陈恒问道:“这曲子,真是你从过路的道士哪里听来的?”
“可不是嘛。”陈恒笑眯眯的点头,他坐在木凳上扭扭身子,视线一直关注着前排流民的神色,“怎么样,还不错吧?”
“闻所未闻,现在道士也唱曲吗?听着也不是江南的调,也不是巴蜀的曲儿。”
江元白倍感不解,这曲调清新自然,来来去去虽只有几句上不了台面的歌词,可让大字不识一个的灾民来听,也不得不说声应景、合适。
陈恒无可奈何耸着肩,推脱解释道:“那你得去问那个道士嘛。”
“注意看,名角要上场了。”薛蝌打断这两人的争论,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到走出来的白娘子跟小青身上。
月色下,笛声渐起,二胡婉转。白娘子还没开口,人群中已经响起激动的叫好声。
他们已经有太久,没过过正常的日子了。
这些的片段,不知道能不能让他们回忆起,在自己家乡安居乐业的时光。
明月如盘,陈恒仔细打量着每个流民,直到他们脸上露出笑容,才深感自己一天的忙碌没有白费。
受这份气氛感染,原本被府衙指使过来的卖货郎,也不由努力叫喊起来。他们原本是不愿意来的。
危险先不说,灾民手头能有几个钱,要不是府衙强制要求,那个卖货郎乐意跑这里叫卖啊。
只是他们一路走下来,竟然发现还是有人愿意买些小玩意儿,给自己闹腾的孩子。
这些人虽不多,可架不住灾民人数众多。每个卖货郎身边,又跟着一名官兵护卫,几番奔波下来,大家或多或少都赚到些银子。
其实能出来逃难的人,谁身上不会放些银子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之前,从未有人像陈恒一样,能去考虑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