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勒野哥。”
黎野夹着烟揉搓着太阳穴,掏出手机翻看现场拍的照片。不知不觉又抽了一根烟。
“瘦成这样的女孩,特征很明显,尸源应该很好找才对,怎么这么费劲……不行,我得找温祁聊聊。”
桎梏
黎野风风火火直奔主任法医办公室,压根没想过要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温主任,你说一般割下对方头颅是为了什么?要么泄愤,要么掩盖死者身份,对吧。”这话看起来是疑问句实则是黎野经过分析后的陈述句。
温祁正坐在办公椅上整理材料,闻声动也不动瞟他一眼,继续做着手边工作。他就像个心如止水的冷面菩萨,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他乱阵脚。包括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钢铁直男黎野。
黎野沉浸在凶手切割头颅的逻辑中,见他不理自己,凑近继续说,“要是泄愤,既然实施了性侵,又把器官都摘了,那胳膊、腿,大可以一并毁了,所以显然不是泄愤。我倾向先摘除器官,再切除头颅掩盖死者身份。”
“目前没有头骨不好找尸源。但是死者身穿上万的裙子,说明她的生活圈具有一定经济实力或者社会地位,理论上这样的人突然人间蒸发,身边亲戚朋友应该着急报警才对。你说是不是?”
在黎野输出一堆分析后,温祁看看他,平静地说,“也许吧。”
随着黎野的靠近,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比他的人更早一步侵袭过来,温祁停下手,有意躲开他的烟味。
天光从窗外侧照进来打在温祁脸上,经过额头、鼻梁和嘴唇最后沿着下颌线进入衣襟,一道清冷的轮廓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勾画出来。黎野的视线一直在温祁身上。
温祁沉默片刻,开口说,“黎队,你的观点是从警方寻找尸源角度出发,如果是从受害方的角度来看,也许还有另外的原因。”
“比如?”
听到可能存在另外思路,黎野这个工作狂早忘了人与人之间的心理安全距离,双臂径直撑在桌子上,与温祁面对面,精悍的眼神紧紧盯着温祁,等待他的回答。
看着像恶虎一般躬身悬在眼前的黎野以及他急躁的发梢,温祁显然不适应,眉毛不动声色地抽动两下,双臂交叉在胸前,向后靠了靠,“或许死者的身份和工作状况特殊,家人朋友不方便报案。”
“一个大活人没人,她就算世界首富,家里人也得报案吧?”
温祁离黎野远一点,冷冷丢了句,“这不奇怪,有些人对于家人朋友来说就是工具,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他们背后的利益关系或许比他们本身更有价值。”
黎野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温祁说的情况不是没有可能。但这属于极端人性现象。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在恶意隐瞒的伪操作下破案难度会更大。
温祁眼底的冷漠和平静透着孤独感,这个人好像不爱笑。他消瘦的脸颊在说话的时候扬起一弧漂亮的流线,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让人招架不住,以至于黎野刚才看了半天都觉得越看越自然,直到那句冷冷的话怼过来,才意识到随着他的靠近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肘远。
黎野这才起身,挠着头发,掩盖着心里莫名一闪而过的某种悸动,“那个……你之前说死者长期节食,对身材要求很严苛。关于这点你有什么想法吗?”
温祁总算脱离开黎野的桎梏,微微松了口气,这个细小举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死者的身型来看,不排除她是特殊工作者。”
“怎么个特殊法儿?”
“体重是她格外重视的数据,一般女性即便减肥,体脂也会在正常的范围内,所以小腹和大腿内侧包括手臂多多少少有脂肪囤积,这是女性特殊的保护机制。但死者的体脂太低。她的身材更像是模特、舞者、瑜伽老师、演员、空姐之类人群,但具体是什么我暂时想不到。”
听到这,黎野蹙着的眉突然伸张开,“等会儿。”
职业警觉性令黎野中枢神经里某一个敏感的组织突然跳动一下,他立刻捕捉到什么。思维跳出时间概念,猛地和前不久听到的一段对话建立起联系,随即大胆求证。
“蒋铭,你刚才说那个什么什么爱豆女神,身高、体重是多少?”黎野带着爆发性从法医室探出半个身子嚎叫。剑眉压眸望着前方,急爆的脾气让他恨不得马上听到回答。
蒋铭向后翘起椅子,让黎野能够看到自己,附以同样分贝的声调问他,“野哥,她叫宋辰欣,怎么,这是突然追星啦?”
“扯淡!快点说。”
“官方好像是……170,42公斤。”
“多大?”
“24周岁。”
蒋铭的话在走廊里回荡,黎野不由眼前一亮。回过身看向温祁,“很接近!不会这么凑巧吧!”
温祁一脸平静,站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漫无目的地走向窗边,“官方会虚报数据,但是确实和死者接近。”嘀嗒——嘀嗒——两个连贯的水滴声突然从黎野裤袋里响起。
一条简讯显示发送人老郑。是交警大队长郑子闯发来的:老黎,你那忙,监控录像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一会就到。以免你手下兄弟们来回跑。
另一条简讯是能令天不怕地不怕的黎野一秒变乖的母上王馥琳发来的,上面显示:黎野,这周再不带个未来儿媳回家,你就改姓自己过吧。我跟你爸再领养一个,与你断绝关系!
黎野低头看着手机,叹气一笑。
清脆的水滴声裹挟着专属于温祁的胆颤,像一根银针刺破他的耳膜钻入脑髓,精准地穿过全身血管动脉,他几乎能看到鲜血从身体里流出来,一寸一寸慢慢流干,手脚逐渐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