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听得这样苗头,忙四下看了几眼,低声道:“妹妹这样的话可不能让人听见,菊芳的下场就在眼前,三少奶奶可不是善茬,她心计使起来十个咱们也挡不起呀。”
红袖有心辩上一辩,但想到高利贷一事,不免底气不足,只得撇撇嘴,低头不语。绿衣以为她心结已解,不免大大松了口气,笑着拉了红袖去看新的绣花样子,再不提这些烦心事。
身在其中,难得波涛止
绿衣红袖的院子还算平和,另一处苏姨娘的居所就有些波涛暗涌了。
天色拂晓,蒋家门禁将将开了,早已起床身的苏晓因正歪在贵妃榻上看书,外头闪进来一个纤瘦人影,她一见来人,喜道:“你怎么来了?”来人伶俐地福了福身,一抬头,挑眉笑道:“表姐在这里好逍遥,难怪几年下来连家也没回过了。”眉目灵秀,活泼娇俏,仿佛一株春日里的小小嫩桃花一般惹人怜爱。若是佳玉露桃她们此时在场,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素日里有些呆气,为人憨厚的丫头九儿。
苏晓因笑着起身上前作势要打她的嘴:“好个口角利索的丫头,亏你平日装笨装得倒像那么回事,险些连我都哄过去了。”九儿身子一歪避开打嘴的手滚进她怀里,撒娇道:“好表姐,我说笑呢,饶了我这一遭。”见她笑得这样可人疼,苏晓因这才作罢,拉着她往里屋去。
进了屋内,苏晓因忙问道:“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隐约听说菊芳疯掉了?”周韵对外只说菊芳生病需去外头疗养,其他一概讳莫如深,任凭苏晓因动用了素日的人脉关系,也才打探出这么一个答案。
九儿嗤笑一声,不屑道:“哼,我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整的,后来才弄明白是我被人家当枪使了。”说着她便将那日晚上去后园小厅黑灯瞎火找菊芳,结果菊芳一见她就吓得鬼吼鬼叫,精神失常。
苏晓因不解道:“这是何故?”九儿真正入到正房里伺候时,菊芳正因为翠珠的事自己闭门思过,所以两人并不曾见过面,如今一见之下竟会吓得疯癫,显然其中另有隐情。
九儿冷笑一声,道:“我当时也吓得不轻,干脆作势装作吓病了卧床几日,弦歌来瞧我时,我瞅着四下无人便拉着她问原因,她心里有愧,被我磨了几下便隐约透露了些,只说我长得像以前周家陪过来的另一个丫头,那丫头两年前才入府两个月就死了,菊芳以为是见到鬼了才吓得这样厉害。我说怎么当日刚进府时三奶奶瞧我的眼神那样怪异,整了半天原来是这个原因。偏偏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异常,白白被她设计利用了一回。”
苏晓因心思细密,听她这样一说便仔细想了一番,道:“若是平常见到怪力乱神之物,也不至于吓得如此。会精神失常只怕是另有隐情。”九儿来了兴致,好奇道:“是什么隐情?”
苏晓因沉思半晌,道:“我记得菊芳曾自夸过,说她入府不过两个月便得了宠。这丫头也是入府两个月就死了。恐怕是菊芳在中间动了什么手脚,所以如今才这样心虚。”九儿挑眉:“表姐是说,菊芳杀了这丫头,所以看到我以为是冤鬼复仇,被活活吓疯了?”
苏晓因点头:“也不无这样的可能。”九儿轻笑:“我本来还以为菊芳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蠢人,如今看来她还算有点胆色,可惜,还是蠢得不可救药。”
苏晓因轻拍她的头:“好了,什么蠢不蠢的?咱们的正事要紧,管那不相干的人作甚?”九儿听了,忙敛了笑容,正色道:“表姐请讲。”苏晓因看她变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是狡黠跳脱,这会儿立刻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忍不住又笑着拍了她一下,这才道:“姑太太交代咱们的事,现在只怕不可太冒进了,此次菊芳倒台,失去了一个最好的遮掩,如今我一人成了出头鸟,只怕短期之内都不能有大动作了。只得先老实本分做人,待过了这阵的风头,再图后继。”
九儿想了想,道:“虽然我提了一等丫鬟,可是三奶奶指派我专在兰厅伺候,偏偏三爷又搬回了正房,我白担了个名头,在兰厅里看着屋子发霉,什么也做不了。”苏晓因缓缓皱眉,道:“她可是起了什么疑心?”
九儿摇头:“我开始也这么想,可是后来仔细看着,倒不像,大约是因为我是大太太那边打发过来的人,虽然是买来的丫头,她到底不放心。”苏晓因道:“那也未必,我瞧着露桃她倒用得很好,一般的跟进跟出,都随侍在侧。只怕,”她低头思忖,“只怕是你的容貌和她以前的丫头太过相像,她触景伤情,自然是不想多见到的。”
九儿撇撇嘴,以示不屑。苏晓因又拍了她一下:“别不高兴,这样虽然一时不好,以后未必不能派上用场,她既然能用你这张脸来设计菊芳,咱们以后未必不能利用这个来设计她。”九儿一听,兴致盎然:“哦?那怎么设计?”
苏晓因话到嘴边,可瞧着九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心里担心这丫头沉不住气坏了大事,还是将话吞了回去:“一时哪里想得到那么远的事,咱们先把现在的日子过好了,等她们去了疑心,咱们再来个出其不意。”
九儿继续撇了两下嘴角,一时又问道:“表姐,我瞧着露桃如今很是得用,咱们为何不和她一起?俗话说三个臭皮匠凑个诸葛亮,多一个助手总是更好。不如我悄悄找个机会去和她说?”苏晓因忙拉住她道:“你千万不能存这样的念头,我冷眼旁观了这么久,露桃那丫头是个心智不坚定的,况且她什么事都爱闷在心里,看她表面,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