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点儿一过,店里的人流逐渐少了些,工作日,又临近正式开学,这样的状况也正常。晚上十点半,池建国骑着自行车准时出现,他锁好车,推门进来,手上还拎着一个塑料袋,“给你买了点儿樱桃,自己回家洗洗吃了。”池越接过来,“谢谢爸。”“你回去吧,洗完澡早点睡,别熬夜啊!”池建国嘱咐几句,拍拍他后背,“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又瘦了。”池越笑道,“吃的不少,最近光长个了。”池建国这才意识到,自己跟他说话都要抬起头了,“一米八了?”“嗯,前两天量的。”池越说。以前他也没觉得自己矮,但那天突然听到有同学在旁边讨论,说有的男的找对象特别挑剔,长得再好看,身高太矮也不行。回家后他就立刻找出卷尺,对着镜子看,手掌从脑顶横过去,碰到180那条线时,心里舒坦些。没比裴贺阳矮太多。池建国宽慰道,“我儿子长大了。”到家之后,池越先做了一套英语语法题。网络班老师讲得不错,分类知识点给得足且全面,再加上学校里的英语老师整个暑期课都在带着他们练题,他脑子里没长出来的那根儿学英语的弦儿有些钻芽的迹象。但这事儿不能揠苗助长,每天接触得差不多就得打住,不然会让人脑壳疼。做完题大概十一点半,池越收拾完东西,洗澡睡觉。这一天过得踏实,尤其是一想到早上裴贺阳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冲过来抱住他,池越就忍不住笑。希望未来的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充实且快乐。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一转眼又到了周末,下周周一假期结课考试,每天两科,连考三天。裴贺阳周五陪池越溜达到家门口唉声叹气,“人生第一次,我会如此惧怕即将到来的考试。”与他心情正相反的池越问,“为什么?”裴贺阳摇摇头,正想摸根烟出来,被池越压住手腕,“被邻居那几位爷爷奶奶看见不好。”他只能耸耸肩膀,忍住,“从小到大我成绩就没好过,以前觉得无所谓,现在这班里同学都那么崇拜我,回头等成绩出来,我拿一倒数第一,丢死人了。”池越逗他,“你都考了那么多年倒数第一了,就这次开始嫌丢人了?”裴贺阳‘啧’一声,“谁说我总是倒数第一了,我也进过全班前”“前多少?”池越问。裴贺阳小声说:“前三十。”池越又问,“总人数多少?”裴贺阳白他一眼,“三十五。”池越忍不住笑,肩膀跟着抖,最后发现站在对面的人眼睛瞪得巨大,有点儿要炸毛的意思,赶紧拍拍他手臂,“放心,这次你只管好好复习,多少名无所谓,有进步就行。”“这可是你说的啊!”裴贺阳神情松下来,琢磨几秒,又问,“我弟明天做个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周日一早能出院,晚上”还没说完,他又反悔,“算了,等考完试再说。”池越突然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抱住裴贺阳,在他耳边说:“考完试,咱们一块儿庆祝,不管分数。”裴贺阳僵住,还没来得及抬起胳膊,身上的禁锢就没了,他朝池越点点头,认认真真说一句,“好。”看着池越走进大院,裴贺阳使劲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努力瞪大,他拍拍脑袋,又掐了下大腿,终于确定,刚才不是在做梦。还有五天,可以倒计时。打车到医院,花了半个小时,裴贺阳从出租车下来时,整个人丧到不行。以前考试和成绩对他来说,就是屁,现在不一样了,他觉得哪怕自己不在乎这些,都不能在池越面前丢人。虽然刚才得到了口头上的一番安慰,可事实没摆在眼前时,所有结果都是无法确定的。越想越烦躁,裴贺阳干脆脱掉校服上衣,拎在手里,找了个偏僻的小角落坐下。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手腕抖几下,用嘴叼出一根烟点上,零星火光在烟头上闪烁,像碎片拼凑却始终少了几块。裴贺阳重重吸一口,白色烟气从鼻子里冲出来,带着怨气似的。嘴里又吐出一口烟,显得无奈又倔强。抽完一根儿,根本不尽兴,该憋在胸口里的烦躁半分不少,他也没抽第二根,身上要是味儿重了,贺文会生气。使劲儿拍拍t恤裤子,确定没有烟味儿,裴贺阳拽起书包挂在肩膀上,目光无神地走进住院部大楼。走到贺文住的楼层,他一抬头就看见他亲爸在门口打电话,两父子一对上眼神,小的眉头紧皱,老的惊讶不已。离家出走差不多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