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真是有几分本事,不过两月,便能令岭南节度使上奏表功。
“安仪,在看什么呢?”
带着笑意的温润嗓音响起,长公主却骤然一惊,慌忙起身,敛裙下拜:“安仪拜见父皇。”
“不必多礼。”一身玄黄道服的兴元帝李纯熙摆摆手,眼眸含笑,神色温润。
长公主绕到桌前,伸手虚挽住兴元帝,扶他至案后坐下,脸上露出点小女儿的娇憨之态,柔声道:“父皇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安仪?可是玄观寺中有所明悟?”
兴元帝五年前迷上了道教,在宫内兴建了玄关寺,每日听经炼丹。
四年前,皇太子束发后,他便先皇太子监国,等一年前皇太子病倒后,又令长公主监国。
无论是皇太子还是长公主监国,签批的奏章、谕令都会被送至兴元帝案前,但看与不看无人能知。
“今日静玄真人出宫讲学,朕无事便出来走走。”兴元帝温和一笑,保养得宜的手伸向桌上摊开的奏章,扫了两眼,视线微顿,然后抬眸望向一旁垂头敛目的女儿,语带沉思:“朕记得,这温璟是霖轩的长女吧?”
长公主低声应是,眼尾余光暗中打量着兴元帝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有几分惶恐。
她两月前以兴元帝名义给温璟下的谕令,下发前曾呈到玄关寺中,当时兴元帝并未多言,如今却突然问起……
座上的男人随手将奏章放下,抬手捏了捏眉心,唇边带笑,神色有几分怀念:“那小姑娘,朕还有点印象,聪明得紧。”
长公主眼底寒光微闪,继而笑道:“应是父皇四十寿辰,安国公携家眷入宫,温璟作诗祝寿,连太傅都夸赞有加。”
兴元帝点头,转头瞥一眼长公主,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忽而开口道:“安仪把人派去岭南之前,可有知会霖轩?”
长公主脸色微变,好似头顶的悬剑哐然砸落,心跳飞快,好半晌才答:“未曾。”
顿了顿又道:“安仪知错,事后派人去过安国公府,所幸安国公并未多言。”
兴元帝摇头一叹,“霖轩乃是朕年少的伴读,向来明事理识大体,即便受了委屈,也总以朕为先。”
“安仪,此事,是你过了。”
长公主屏息敛目,讷讷道:“父皇教训的是。”
兴元帝瞥一眼桌上的奏章:“木已成舟,不好朝令夕改,便让她在岭南待个一年半载的,权当替朕安抚岭南了。”
似想起了什么,他眼神微顿,又道:“至于那十番赋税,不可当真。”
“是,安仪谨记,待下次觐见,便令她任太学学监,父皇以为如何?”长公主心神微动,转瞬便想出了补救之道。
“你看着办便是。”兴元帝无可无不可地应道,又望向殿外,声音有丝缥缈:“过几日便是太子的生辰,朕不便探视,便由你替朕到太子府里走一遭吧。”
长公主敛下眼底翻涌的情绪,乖巧应是,又道:“父皇可有话要带给太子哥哥?”
兴元帝皱眉沉思,片刻后才淡声道:“令他不必多思,养好身体,关怀幼子,早日回朝执事。”
说着,望了她一眼,眼尾多了一分宠溺的笑意:“别整日让你这个妹妹替他顶事,都要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耽误了。”
长公主眸中一寒但很快又隐去,脸侧飘上一抹红绯,声色扭捏:“父皇又打趣人家,安仪还小呢。”
兴元帝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唇边带笑,眼中却满是正色:“安仪,女大当嫁,你母亲早亡,朕总得多替你考虑啊。”
“谢父皇疼爱。”她抬眸望向兴元帝,眼中沉意尽散,满脸皆是孺慕之色。
等兴元帝走后,她立于殿中,望向太子府的方向,瞳中黑雾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