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和木屑满地都是,东西放得乱七八糟,一点也看不出他曾在这儿住了半个月。
扫视一圈,谢征低头望向傅偏楼:“就从这开始吧。”
“……你什么意思?”傅偏楼面沉如水,谢征则毫不变色,淡淡道:
“不是要灭世么,我替你规划一下路线。这儿是一切的起点,适合第一个被毁。”
一切的……起点……?
傅偏楼愣了一下,望见斑驳的墙壁,还有半人高的柴荆,恍惚想起好几个月前,他刚被谢征买回来时,就差不多坐在这个位置。
谢征说有事要做,让他呆在屋里别乱走动。
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来着?
他摸上手腕系的红绳,陷入沉思。
那时候,魔还在,他不想说话,害怕听见自己的声音,便全用点头和摇头敷衍这个人。
魔絮絮叨叨地对着破旧柴房挑三拣四,他却觉得有种奇怪的安心……他家被烧毁前,大部分时间他也是睡在柴房里。
不知前路,不知去处,他顺应魔的要求,见到了所谓的任务者。
麻木的内心中,其实也有一丝好奇——
魔说过这些任务者会对他好,究竟是什么个好法?像王大娘对王小福那样吗?倘若如此,就算是假的,他也不是不能陪着演一演戏。
抱着这样隐约的期许,谢征却告诉他:你是我买来的东西,必须听话。还给他取了个土里土气的名字。
气急败坏的魔被用一根绳子封住,他也被下毒威胁。
觉得惊讶之余,傅偏楼居然觉得还不错。彼此讨厌的话,他就既能利用对方活得潇洒,又不用担心走上以前的老路了。
不用担心体会到的所有温度,都是由虚假堆砌……
或许,其中也有零星的真心呢?
虚无一片的漆黑眸中,忽然有了些微晃荡。
没等人细想下去,谢征不由分说,拉着少年离开柴房,走到院中的桂树旁。
棋盘和棋篓原封未动,还是昨晚他们收拾完的模样。
桂树又长了新叶,绿得幽深,傅偏楼闻到一阵清新的香气,再过些日子,大抵就要结出花苞了。
“第二处就定在这儿好了。”谢征道,“从柴房出来就是,很连贯。还能顺便毁掉你下了百十来盘都输给我的败绩。”
傅偏楼咬牙,“……那个不用提!”
他们穿过沿廊,向前堂后门走去,迎面撞上端着锅的陈三和拎着炉子的王大刚,热络地打了个招呼。
自谢征暗示过手里握着两人把柄后,他们就乖觉很多,再也没来找过茬。
到后面发现谢征对这些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别太过分,都由着去了,便自顾自地容下了这位新任账房。
两伙人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终究在一个屋檐下上工,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闹得太僵。
但傅偏楼仍然不喜欢他们,平素见了就往谢征身后躲,从没多说过话。
他小心眼,可记仇,还没忘遇到妖修那晚,就是这俩把自己骗去的前堂。
等人走后,谢征又开口道:“他俩一向爱偷奸耍滑,你不是讨厌吗?杀掉就好。”
“那可是人命!”傅偏楼瞪大眼,不可思议道,“我再怎么讨厌,也不至于……”
“你不是要灭世?”谢征轻飘飘地说,“杀几个人算什么?普天之下千千万万人,皆是你一念之间的蝼蚁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