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像耐不住的低吼:“你再不说,把你打残废信不信!”接着是一阵桌椅的碰撞声。施旖把烟叼嘴里,靠在阳台边往下看。
——熟悉的牛仔外套短黄毛,夹克棕毛,陌生的黑发男生,还有半躺在一堆桌椅中的战损版拽哥。
她低头看姜延。
姜延也刚好抬头看到了她。
那天傍晚夕阳热烈,天边的云朵都镶上了金边。她穿着黑色制服,手臂撑在阳台边上,嘴里咬着一根烟,低头看他这边,表情朦胧不清,浓密的墨色长发倾泻下来,在夕阳下透出金色的光。
随后她把嘴里的烟拿开,腾起的白色烟圈和金色残阳纠缠在一起。她垂着眼,表情很淡,看戏的姿态非常明显。
艺术楼的后面只有一条窄道,稀稀拉拉栽着几棵树,地上落满枯叶,堆着几张破旧的桌子和椅子,有些堆叠起来,像是有人为了爬墙故意放的。
黄毛和棕毛是北巷路见过的那两位。还有一位黑色寸头男生,看起来30岁出头,脸上隐约可见狰狞的疤痕,左臂纹着大面积的刺青。他的身材非常壮硕,此刻悠哉地坐在一张桌子上,两手撑着看戏,看起来像一行人的大哥。
很明显,姜延被围殴了。他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同时手顺起地下的一截坏凳腿,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迅速给了面前的黄毛肩膀处一棍。
黄毛疼得大叫一声,连后退几步,双眼瞪着姜延怒火中烧,也弯腰捡起地下的一截棍,冲上去就挥棍反击。姜延偏身一躲,抬腿狠狠踢向他的胸口,黄毛倒在地上。旁边的棕毛见状,冲上去加入战斗。
旁边的黑毛一直看着没动静,直到两个小弟都被撂倒在地,他才算有反应,手撑着桌子下来,插着兜,缓慢踱步到姜延面前。他的身材比姜延壮硕得多,有种惊人的力量感。
施旖直起腰不再看,把烟扔在地上,黑色小皮鞋一点点碾灭烟头,眼中情绪微动,转身离开阳台。
楼下。
姜延嘴角挨了一拳,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随即怪异地笑起来,似乎疼痛并没有使他愤怒。他抬头盯着黑毛,眼神平静又充满挑衅:“刑哥,”他嘴边浮现嘲讽的笑,“你终于还是选择为他卖命。”
黑毛盯着他,脸色像执行公务的黑白无常,冷酷的声音没有起伏:“我再问你一次,他在哪里?”
姜延表情平静重复道:“不知道。”
黑毛慢慢深吸一口气,对他的嘴硬忍耐力到达极限,他几步走到姜延面前抓起他的领子,手臂青筋爆起,狠厉道:“姜延,嘴硬对你没好处!”
姜延仰着头不说话,黑毛另一只手握着拳头就要打下来,没想到姜延腿一抬,突然给了他下面狠力一击,黑毛身体马上疼得蜷缩起来,姜延把他抓领子的手臂一扭,接着重重一拳头还到他脸上。
黑毛疼得眉头直皱,姜延带血的嘴角愉悦笑起来,这得逞的姿态直接激怒黑毛,他拿起地上的一张木凳子,冲姜延走过来,姜延也抓起一旁的木棍。剑拔弩张的时刻,突然一根棍子甩了过来,在黑毛面前飞过,“砰”一声砸到旁边的桌子堆上。
他俩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施旖。
她站在一楼楼梯间的后门出口,似乎是刚走下来。西沉的斜阳照在砖红色的墙壁上,也把她的侧脸和手臂染成了金黄色。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抱着手臂慢慢走过来,黑色制服鞋踩着地上的落叶无声无息,她神色淡然地吐出一口烟,微眯着眼看他们,悠闲得像路过此处。
她直接走向姜延,离他还有两步时,她停下脚步,抬眼看他,墨色长发下一张莹白娇颜,被吐出的烟雾笼罩。
“姜延,老师找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