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站在一处山崖边感受着山风,忽然听到林越问:“这地方美吧?”陈熙不做声,但她放松的神情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林越说:“咱北京来的没有说这不好的。都说黄山归来不看山,我看也未必,各有千秋嘛。”提到黄山,陈熙就想起她第一次和闻聪出游就是去了黄山。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学生,没什么钱。那天白天下了一天的雨,他们穿着雨衣从山角爬至山腰,早就累得不行了。晚上住的地方是闻聪订的八人一间的小旅馆,她至今还记得那房间里奇怪的味道、墙上的虫茧,以及泛黄到看不出本色的床单被褥。看到那样的条件,闻聪很愧疚,她却一句抱怨也没有,只是穿着雨衣躺上了床,所幸不到四个小时,他们又要早早起来去山顶看日出。山顶黑压压的都是慕名而来的游客,浓黑的夜色成了彼此间的屏障,他们并肩坐在一个小坡上,仿佛那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黎明破晓前。奈何天公不作美,直至天光大亮他们也没有看到日出。那一趟行程很疲惫,远没有这一次从容惬意,可是那却是她过往经历中,最愉快的一次旅行。此刻,她站在这里,滚滚红尘在几重山之外,刚回想起的那段前尘往事也仿佛隔了几辈子一样。陈熙呼出一口气:“人真应该多爬爬山。”林越顺着她的话说:“无限风光在险峰嘛。”她想说,站得高看得远了,心里那点事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所有的情绪敛在了墨镜下。快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才返回山下。林越这人有点自来熟,在回去的路上没话找话说:“美女……唉我直呼您名字不介意吧?叫美女虽然是实至名归,但显得生分。”陈熙似笑非笑扫一眼前排的人:“你跟别人也都这么说的吧?”林越朝着后视镜里的她呲牙一笑:“叫美女是常有的事,但后半句我可不常说,多违心呐!对了,您怎么一个人出来旅游?”“一个人不行吗?”“没说不行,但是少见……不会是失恋了吧?”陈熙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树木,没有回话。见她不说话,林越了然笑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再说您这么漂亮肯定不缺追求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时间和新欢。说不准这一趟川西之行就遇上真命天子了呢……要不您看看我,相逢即有缘呐!”她没理会他这明显的玩笑话,而是问他:“这地方一年四季也没多少游客吧?能赚到钱吗?”“我这就是给人帮忙,在这待不长,也不指着这个赚钱。”原来如此。“你来多久了?”“三个多月了。”“还要待多久?”“这个不一定,看我心情。”两人说话间,车子已经回到了汤古镇,但走了没多久,就又不得不停了下来。陈熙看着道路前方乌压压的人群,真实困惑了。林越大概也有着同样的疑问:“这地方总共才一两千人,着急了不如咱那一个小区人多,堵什么车啊?难不成又有人打起来了?”陈熙看了眼那些人聚集着的地方:“在派出所门前打架,不至于吧?”林越给车子熄了火,推开车门:“我下去看看。”林越走了没一会儿,陈熙也下了车,她可不想像上午一样在车上干等,但就这么片刻的工夫,就不见了林越的身影。想着一会儿可以电话联系,陈熙也就没继续去找林越。走近那群人,她看到人群最前面地上放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个浑身缠满了绷带的男人,他身后足有十几人簇拥着他,放眼望去应该都是当地人。此时站在担架旁边的一个男人正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对着派出所门前的几位警察喊话,看得出情绪很激动。派出所一位上了点岁数的老警察拿着个喇叭徒劳地安抚着众人的情绪。陈熙看了一会儿,大概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躺在担架上的人就是早上被游客“撞到”的那个当地人,但游客的行车记录仪上显示是那当地人忽然冲出街道造成了事故,而且当时车子车速很低,司机反应也够快,所以并没有对那人造成什么伤害。后来派出所民警和交警陆续赶到看了视频也都认为是那当地人责任更大,但因为两人打架,所以派出所老民警就对他们各打了五十大板,然后放那游客走了。现在这群人聚集在这里,是因为对派出所的处理方式很不满意,认为派出所偏帮那游客。上午的事,陈熙也算目击者,当时两边人谁也不让谁,在陈熙这旁观者看来谁也不比谁占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游客的车应该是没有撞伤那个当地人,看他当时生龙活虎的样子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