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璇!”崔氏手扶隐几,身体前倾,厉声喝住了她的话,“你还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你今日这般忤逆不孝、语出伤人,难道孝经和曹大家的女诫你都白学了么?”
“母亲,今日对父亲所为确是女儿不孝,阿璇认罚,也会给父亲请罚。可那女诫中所言真的全对么?”李璇猛的抬起头,直视崔氏,声音中不自觉得带上了几分凌厉,“凭什么女子生来便卑弱,凭什么女子便要敬慎、专心、曲从?”
“你……唉……”崔氏长叹一声坐了回去,她冲着李璇招招手,“阿璇,坐到我身边来。”
李璇轻轻起身,走到崔氏身边跪坐下来。崔氏抻手将她揽入怀里,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缓缓的说:“因为这世上的事都是男子说了算,他们想让女人这么活着,按着书中所写的规范来约束自己。阿璇,你要知道,不是女子生来卑弱,而是这世上的掌权者大部分都是男人。女人想要活得好,想活活得安稳,便要按照他们的话去作。否则……”
“否则什么?大不了一死尔!”李璇从崔氏怀里直起身子,一双凤眸亮亮的。
“是啊,大不了一死。阿璇,可这世界终究还是怕死的人多。”崔氏语重心常的说道。
“千古艰难为一死。”李璇眼中的亮慢慢的沉了下去,“母亲,我懂了。”
“我的阿璇懂了便好,我不希望你名留千古,也不希望你母仪天下,我只要我的阿璇能够一生平安喜乐便足以。不过,阿璇看人的眼光不错,河间王虽傲慢自负,但对我儿却一片真心,阿璇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只是……”崔氏沉吟片刻,还是对女儿说道:“那兰陵王的母亲出身卑微,他是文襄六王中出身最低者,阿璇你与他……”
“母亲,四哥武艺出众,乃是将帅之才,怎可因其母的出身而看低与他。”李璇郑重的说道,“再说我与他们自小一同长大,早已视如亲人。”
“唉,你心中有数就好。”崔氏对于皇族中人还真是不太好多说什么,只能暗暗拿定主意,要时时的提点女儿。
“母亲,父亲的其它妾室呢?你不把她们送出去么?”李璇忽然想到的后宅里那些青春正好的女子,与其让她们在这大宅之中凋落,不如把她们都嫁出去好了。
“这个不用你管。”崔氏推开李璇,严厉的道:“阿璇,你今日有错不能不罚,回去将女诫、孝经抄上十遍,好好想想你以后该怎么作。”
李璇低头应是,向母亲行了个礼之后,起身向外走去。在她快要出门的时候,崔氏叫住了她,“阿璇,不要用抵触的态度对看待女诫,你要熟悉它,才能利用它。还有,今日谢谢阿璇。”她对着女儿微微一笑。
李璇对着母亲屈了屈膝,同样抿唇而笑,唇畔梨涡隐现,笑起来的那一刹那如同蜜糖般甜蜜。她调皮的对着崔氏眨了眨眼睛,如同一只小燕般轻盈的飞走了。
崔氏的笑在女儿走出门去之后,暗淡了下来,她幽幽的自语道:“看阿璇的这个脾气,以后可怎生是好。”
王氏端起案上的酪浆递给一边侍侯的丫鬟,吩咐她们换盏热的上来,才轻轻的给崔氏捶着背,缓缓开口笑道:“女君真是太过担心,我看姑娘是个有福的。那河间王今年都17了吧,听说连个待妾都没有,近身侍候的大多都是男子。他这么作还能是为谁,满大齐都知道。”
“哧,你就宽我的心吧。”崔氏笑骂了一声,但心中还是得意的,自己的女儿能让一个王爷倾心到这种地步,身为母亲也感到骄傲。
“不过女君,郎主的那些女人是不是该趁早送出去。”王氏将侍女重新端上来的酪浆送到崔氏手里。“要不,看郎主真如姑娘所言,忘记了。”
“不,再看看。”崔氏摇了摇头,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今天可能看在兰陵王的面上没有追究,但晚上回来就不一定了,这股气不知道会撒在谁的身上。
崔氏的心中所想要是让李璇知道,她一定会婉转的告诉她娘,你直管放手做吧,男人我都给你调|教好了,他准不会生气。
可惜李璇这会正难受的厉害,再加上被崔氏罚的作业,更是让她头疼。孝经么,抄就抄了,那女诫,姑娘她实在是不喜欢,更难以如崔氏所言熟悉它。越熟悉,她就越想把那本书直接烧了,如果能行的话,她都打算去把班昭从坟里挖出来鞭尸,没事做,喝茶吃点心不好么,再不济找个男人阴阳调合一下,没事写什么书么。尤其还是写这种帮男人约束女人的书,助纣为虐,真是讨厌至极。
李璇双臂支在隐几之上,一双白玉般的小手托着小脸,恨恨的瞪着案上的书卷,明媚的凤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了。
高孝琬一进李璇的书房,便看到她对着案上的书运气,他不由的好笑道:“阿璇,你怎么跟本书生气,看着好像要吃了它似的。”
“三哥,今天怎么这么早?”李璇自书案上抬起头来,脸上喜怒不辨。
高孝琬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同样坐在她的身边,顺便从案上拿了一册书过来看,“女诫?阿璇你没事看这个做什么?”他一脸的不解。
李璇一把抢过那册书扔回书案上,板着小脸说:“要不是母亲罚我,谁会看这个。”
“吔,阿璇你什么犯了,你母亲要罚你。”原本靠着隐囊的高孝琬,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落在了她的面上。
李璇单臂撑在三足几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腰上的玉佩,“也没什么,就因为我把父亲的一个宠妾给扔出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