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融没有窥探出好友心情的起落,仍旧笑道,“下一次见面,大概要等到年底啦。”南屏山草场枫林,一面群山巍峨,一面大江浩汤,浩气营地便坐落其间。西北角的五人自成一队,算起来也有几年的时间了,从昆仑到南屏,几次分分合合死里逃生,如今都还侥幸活着,不可以不算是一个奇迹,坐镇的是天策府一个将军李宴,剩下四名队友,江笠是其中之一。他们五个只要人在前线,几乎形影不离,江笠往返一趟早也被几人察觉,可一次两次就罢了,到第三次,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个整日好似生人勿近的小江道长,每次神神秘秘地消失几天,回来后总会换一把崭新的长剑,外加魔怔一阵,虽然一眼看去还是那副平淡神色,但走起路来却连风都轻了,最尤其当江滩上冲锋陷阵,浴血归来之时,素袍雪剑赤红花,正可谓提剑跨骑挥鬼雨,春风得意马蹄疾。这哪是换了把剑,分明是娶了个新媳妇。闲暇时候营地里左一团右一片插科打诨,江笠独坐一隅,把江夫人擦得闪闪发亮,上上下下寻不到瑕疵豁口,方才安心。他照顾夫人,众人不敢打搅,照顾完了,四下便都推搡过来,江笠茫然抬头,已被三个队友围在中央:“小江交待交待,你的好剑究竟都是从哪里来的?”发话的阿湄是个小小的姑娘,胭脂剑舞生风,说起话来仿佛珠落玉盘,神气活现。江笠道:“朋友。”阿湄自不可善罢甘休,赶紧追问:“哪里的朋友?”江笠道:“藏剑山庄。”在场的唯一的一个叶家人立刻被众人好一番嘲弄,怪他不给大家弄些好剑来。叶蕨三顿时不乐意了:“他给你买的?”江笠看了看他:“他自己打的。”叶蕨三又被好一番嘲弄,怪他连把好剑都不会打。“我哪那么多功夫?天天不都跟你们在这儿拼命么?”叶蕨三恼火地撸起袖子来撒气,“哪一辈的?叫什么名字?”江笠扫视众人,众人等他开口,他却闭目养神起来。这下两人都不乐意了,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有好东西不跟大家分享,这是大逆不道。江笠睁开眼睛:“晚上有一趟突袭,都回去养精蓄锐。”于是简直炸开了锅,一大一小跳脚起来要和他比划两下,看看到底需不需要养精蓄锐,江笠迟迟没有反应,这两人不知为何忽而开始互相跳脚,要比比谁更需要养精蓄锐。江笠在人来疯的队伍里习以为常,便又闭上眼睛。阿湄和叶少爷就快打了起来,第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念经:“阿弥陀佛,江施主若是不说,大抵是吞了上头发下来的钱,存起来给自己买了剑。”出家人不积口德,江笠还没来及睁眼,一个挤过来的铁壳卡住了他的脖子。被噎得连连咳嗽,江笠一眼看见李宴的脸,那人保持着这个不怎么严肃的姿势,和蔼地叹了口气:“小江,我那杆枪的枪头换了好几个,都不趁手。”江笠道:“哦。”李宴等了一会儿,又夸张地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娶了媳妇。”叶蕨三从战局里蹦出来,道:“是谁!”江笠略一迟疑,道:“不是。”旁敲侧击不管用,李宴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听说这个月,上头的财政万分拮据。”营帐内外霎时一片安静。江笠默然半晌,道:“叶融。”众人重又围拢过来,道名大师十年如一日的站如青松,小姑娘和叶少爷对着李宴挤眉弄眼竖拇指,末了叶蕨三挨了两脚,李宴问:“叶融,认不认得?”连江笠也抬起头来望他。叶蕨三想了许久,摇头道:“平辈人里隐约有些印象,但他后来不在山庄里住了,之后更没见过。”阿湄好奇道:“不在你们山庄里住?莫不是逐出了家门?”叶蕨三又摇头:“不至于,开除宗籍那是大事,偶尔若有一个,私底下都要传疯了的。”江笠面色平平,暗地里却松了口气。“言归正传,”李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小江,我需要换个好一点的枪头。”阿湄眨了眨眼:“我这一对剑用了好多年了。”叶蕨三跃跃欲试:“我从小就想学铸剑!”道名大师道:“阿弥陀佛,吾与诸位同生共死,同进同退。”江笠道:“哦。”叶蕨三道,你竟然装傻!阿湄道,装傻的人是小狗!道名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唯独老大和蔼一笑,不急不急,来日方长。事实证明,老大毕竟是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