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临近那片竹林缓坡时,又忽然顿了脚步。
万一人不在怎么办?或是没见到他,已先走了,又或是自己根本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根本没抱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若果真如此,他该感到高兴才对,可心里隐隐的失落却怎么也挥不去。
靳昭深吸一口气,皱了眉,催自己继续前行。
暗云压下来,将那原本不算太高的平台衬得仿佛触手就能碰到天际,四周低矮的围墙中,站着道孤零零的身影,在头顶的风雨欲来,与后头的森森竹林映衬下,显得格外寥落。
她竟真的还在!
靳昭心口稍松,沉而湿润的黑土下,有嫩芽悄悄地钻。他冷着脸,沿林间路快速上去,不等她转过来,就沉声质问:“穆娘子为何这样不听劝!”
站在风口处的云英猛然回头,原本带着点欣喜的笑容一下僵住,讷讷地看他,低声说:“中郎将,对不住,是奴冒失,今日不该过来……”
她说话的时候,半侧身,微垂首,身上单薄的襦裙被雨前的风吹着直往一处拢,贴着身子浮动,看起来落寞飘零,楚楚可怜。
靳昭抿着唇,不肯说半句安慰的话,只仍旧肃着脸:“既知不该,何故再犯?无端给禁军添乱!”
云英呆呆看他,仿佛被这种毫无道理的怒火唬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回应,靳昭一时也不知还要说什么,也只站着不说话。
气氛有些僵,蓄了好一会儿的雨也终于兜不住,化成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的雨点,啪嗒啪嗒砸下来。
“下雨了,”云英轻声说,“中郎将别淋着,还是快回去吧。”
靳昭看着仍站在一旁,见她只催他走,自己却不动,好似并不在乎会被雨淋一般,心头便憋了气。
“你呢?”他冷声说,“你自己要如何回去?”
云英抬头瞧一眼天边,勉强笑答:“夏日的雨,也不嫌冷,等中郎将走了,奴自会回去。”
说话间,她身上的衣裙已被打湿许多。
靳昭眉心拧成一团,十分不满:“这样不爱惜自己!夏季的雨难道就能随意淋吗?”
言罢,不等她回答,直接攥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快步往竹林间那座隐秘的凉亭行去。
雨势越来越大,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完全不顾被他攥着的云英能否跟上。
山间小路由石板铺就,平日被竹影遮蔽,空气潮湿,边缘便覆了薄薄的苔藓,同雨水混在一起,十分湿滑。
靳昭踏的是军中皂靴,靴底有特制的纵横纹路,比寻常鞋靴都更防滑,再加上他常年习武练就的更稳当的下盘,在这样湿滑的路上,依旧如履平地。
云英则不然,她穿的是宫中的帛屐,木质的底,虽也刻了防滑的纹路,但木底坚硬,无法弯折,走在这样的路上,没有多大用处。
他生得太过高大,步伐亦大,云英跟得吃力,很快便在踩到一块青苔时,脚底打滑,莫说跟上他的脚步,便是站,也已经站不稳,整个人朝被他攥住的那只手的方向跌去。
“啊!”
一声惊呼,靳昭才刚来得及转身,她便扑了过来,刚好一头扑进他怀中。
靳昭怕她摔倒,攥着她手腕的五指硬是没有放开,在她撞上来的那一刻,另一条胳膊也抬起来,扶在她的腰后。
雨倾盆而下,打在二人的衣物上。
靳昭穿的是军中的胡服,衣料制成前加了一层油,如同油纸伞一般,不易被水浸湿,只淋这片刻的急雨,倒不显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