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毫无威胁,如果不是手机屏幕上那则紧急通告,和被冷汗浸湿的上衣,你差点就鬼使神差点头了。但往黑色眼球的深处看去,能够发现那不是漆黑,而是浓郁深沉到近乎于黑的深紫。犹如漩涡。宛如深渊。蛊惑人心,沾之即陷。你猛地一激灵,昏昏沉沉的脑袋咔嚓咔嚓转动,生锈的齿轮运转。终于反应过来——他前后态度变化如此突然,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处于弱势地位。咒灵操术一时大为减弱,现在又退化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而你,他刚刚肯定听到了熟悉的铃声,知道你是“窗”的身份。也明白你了解到他叛逃的事情。这家伙……简直就像变幻色彩气味,请君入瓮的捕蝇草。稍有不慎就着了道。……你感到害怕。你强撑着站起来,从纸箱里翻找出一包花种和一个塑料花盆,递到他面前。“帮我种花吧,”你强笑着说,“是玫瑰花哦。如果你能让它开花,我就收留你。在开花之前,是考核期,你要乖乖的。”他静静看了你一会儿,笑意温柔清雅,你几乎惊惧得要站不住。夏油杰眯眼笑着,散开的黑发在肩头软软趴着,他接过花盆和花种:“一言为定。”“嗯,当然啦。”你笑得温和友善,却在心里冷血无情地想,今晚就联系咒术师过来把你杀了。——你没有成功。傍晚的时候,作为腌菜的回礼,夏油夫妻邀请你去他家做客。日式晚餐朴素而温馨,充满家的味道,夏油太太吃得不多,频频往门口张望,不无担心地说:“小杰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电话也打不通。”你垂下眼睛喝着味增汤,没有搭话。“客人还在呢。”夏油先生说。“让你见笑了。小杰,他……一直做着很危险的工作,我和他爸爸长期以来都有些神经过敏,总担心他出事。”她解释。你放下汤碗,感到胃部沉甸甸的食物像冰凉的铅块。你感到自己是毁了这一切的罪人。“他是个怎样的人呢?”你让自己露出好奇的微笑,提问。说起自己最自傲的孩子,父母们总有数不尽的话。你了解到夏油杰是怎样一个被老师朋友夸奖的优等生,又是怎么被发掘出才能招揽到高专。他们絮絮叨叨说着夏油杰的童年趣事,说着他每次回家都会在东京买爸爸妈妈爱吃的特产,说着小杰很孝顺听话,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么久不和家里联系,他们很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夏油夫妻拿来照片给你看,从照片泛黄的婴儿时期到穿着黑色高□□服的青年,夏油杰对着镜头咧开嘴笑,温润如玉。你的手指停留在照片,用指尖描摹他脸庞的轮廓。你本来想借口来夏油夫妻家吃饭,躲过夏油杰联系上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似乎并不想用现在的状态去面对自己的父母,这给了你可趁之机。可是……你的指尖停在他人畜无害的笑眯眯的脸上。夏油妈妈的叹息声就在耳边。“等这孩子回来,非要说一说他才行。真叫人操心。”“好,”你侧过头对夏油太太,展现真心实意的微笑,“到那时,让我也见一见您的儿子吧。”你离开时外面已经繁星满天,送你出门的夏油太太身披昏黄灯光,温馨明媚,食物的味道混合地板清洁剂,那是家的感觉。你回到自己堆满尚未拆开纸箱的租房,小孩子的夏油杰在黑暗中等你。“怎么样?”他问。“他们什么也没发现,”你低声说,“你白天在外面……”顿了顿,你还是说出口了。“是想杀了他们吧,为什么?”他没有回答你。或许是没想好,或许是认为你不值得他开口。空气里满是寂静,他抱着塑料花盆,土壤是湿润的,你意识到在你离家这段时间,他栽下了玫瑰花种。你在纸箱里翻了翻,翻出半袋没吃完的饼干丢给了他。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你十分疲惫困倦,强撑着铺好软垫,准备先将就一晚。可惜,这注定不是一个平安之夜。你被熟悉的铃声吵醒,上面显示着,处刑夏油杰的咒术师正在赶来你这个区域,需要周围的“窗”配合。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你完全被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正准备叫醒夏油杰,却发现他根本没睡着,小男孩穿戴整齐在你枕边看着你。嘴角噙着轻柔笑意,眼睛藏在阴影里。不知在黑夜中看了你多久。你有些毛骨悚然,强笑着道:“有人找来了,你快逃吧。”“不要紧的,”他说,“除非悟……我是说某个特级咒术师过来,其他人都不能拿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