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诺看顾潇宁满眼红筋,浑身透着一股疲惫劲,他温言道:“潇宁,回行馆歇歇吧,看你的样子多憔悴。”
顾潇宁闭着眼睛摇摇头:“廷诺,借你的宝地给我歇息就行了,回到行馆又是一大堆公文等着我批复,况且那里太多她的回忆了。”
廷诺沉吟不语良久,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屏风后有张小床,你不嫌弃的话就到那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待会要去给一个老人家上门诊治并送药,你醒了不见我,把门掩上就行了。”说完,他转身掩门出去了。
顾潇宁依言去到屏风后面,他和衣躺在小床上,他高大魁梧的身躯躺在这么小的床上,四肢都伸展不开,只能蜷缩起来,一时半会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他感觉鼻息间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淡淡的茉莉花香,恍惚间他觉得是钰音的气息。他心中不禁暗自神伤,自己真的是有点疯痴了,去到哪都不能绕开关于她的一切。
但在不自觉间,他贪恋的呼吸着这股熟悉的味道,越闻越发觉得这就是钰音的味道,那股深入他灵魂深处的气息他不会忘记,绝不是他的幻觉。
霎那间,他内心躁动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是他还没能掌握的,他于是仔细打量着这个小间隔,应该是廷诺为病人准备的检查室,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做为员工的临时休息室。
他突然想起刚刚从屏风后走出来的那个女子,他的心猛抽动了一下,感觉哪一部分似曾相识。对,眼睛,虽然那女子一直避着和他的眼神接触,但眼睛是不可以说谎的。
他被自己疯狂的念头都吓着呢,不可能,廷诺不可能骗他,况且当年他慎重起见,当时香港各大报章只要报道钰音坠海消息的,他都派人买了回来。钰音当时从火轮上跳海,有众多的目击证人也有香港警方出具的死亡证明,她不可能瞒过全世界。他懊恼的跌坐回床上,一定是自己太想念她了。
潇宁烦躁不安,本来就是雾气腾腾的梅雨天,里屋的空气越发显得气闷,他想到外屋的诊所找廷诺,诊所空无一人,廷诺留字在诊台上,说出去接诊了,他唯有离开先行返回行馆。
到了行馆,随身侍卫见他风尘仆仆满脸风霜,马上为他准备了换洗的衣物,顾潇宁洗漱完毕,一身的戎装上身,挺拔的身姿令军人本色尽显。
他正奇怪副官郑国平不在周边,正想询问其他人,只见国平匆匆忙忙步进他的办公室,忙道:“督军,你自己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还派人过去劳少爷那找你,我发现郎家那有不寻常的情况要向你汇报。”
顾潇宁眼睛精光一闪:“什么情况?”
“按你的吩咐我们依旧送礼过去郎家,当然又是吃了闭门羹的,但在我们准备离开时,有一个之前服侍过夫人的侍卫,看到郎家的侍女带了一个女子从角门进去了,侍卫看着那女子身影觉得熟悉,但之前未见过她出入郎家的大门,待她们进去后,他回报给我。郎家二老这几年基本闭门不出,访客稀少,我特意叫他留下留意着郎家的一切,发现郎家虽然表面一切平静,但他们的管家文叔却进进出出了几回,买了好多的东西,而且样子乐呵呵的,像是有贵客上门要招呼……”
郑国平话没说完,顾潇宁就立马往大门冲出去:“国平,带上人马去郎家,马上!”
郑国平贴身跟上,这些年这主子不知吃了郎家多少闭门羹,次次都败兴而归,现在突然着急着去郎家,不知又唱哪出戏了。
顾潇宁带着一队侍卫风风火火的去到郎家,他内心焦灼不安,实在太多巧合碰在一起了,虽然他盼望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但他选择赌一把。
郎家的大门仍然禁闭,他示意国平上前敲门,过了一会,文叔出来应门,文叔开了一条门缝,一见又是国平,不禁唠叨:“郑大爷,你就不用隔三差五的来了,我家老爷说了,不见,不见!你来一百次还是不见!天王老子来敲门,也是不见!回去吧!回去吧!”说完挥挥手想关门。
国平横了文叔一眼:“文叔,督军亲自来了!别乱说话!”
文叔一听吓的不轻,看见顾潇宁就在郑国平身后,他哆嗦一下想关门了事。
顾潇宁知道这扇门后就有他想寻求的答案,一旦关上,他永远就不能得知真相。他跨步向前,用手挡在了门边上:“文叔,马上通传郎老爷,我顾潇宁今天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见上他老人家一面。”顾潇宁眼神冒火,命令式的口吻根本容不得文叔反抗。
文叔左右为难,这五年虽然他都应老爷之命拒绝顾潇宁的拜访,但顾潇宁每次到来都是文质彬彬,对他这个管家也是礼数周到,不带半分匪气。像今天这么凶还是头一次。他毕竟只是一个平常老百姓,给顾潇宁吓一吓,顿时不知该如何了。
正在两难之际,文叔身后传来嗒嗒嗒的拐杖声,并传来一声威严的斥呵:“老文,你和他啰嗦什么,关门!郎家不见外客!”
顾潇宁一听是郎老爷的声音,情急之下,用胳膊撞开半掩的大门,边大声道:“谁敢!”转身吩咐国平:“郑副官,把郎家的各个出入口都派人看着,不给任何人出入。派人立马清点郎家所有人,让他们都前来前厅,我有要事相询。”
郎老爷气的浑身发抖:“顾督军,我郎家在永都可没犯任何事,犯不着你亲自动手把我们一家老少关禁闭,还搜查我家。我一介草民对付不了你堂堂督军,但你也不能咄咄逼人,欺人太甚,把人往绝路上逼。”
顾潇宁鹰隼般的眼神看着郎老爷,一字一句的说:“岳父,我视钰音为我妻,恕小婿这几年忙于公务,未能尽到照顾两老的责任。今天,小婿有一事不明,特前来询问清楚。因为这是家事,小婿派人封锁各门,也是为免闲人打扰了我们翁婿之间的交谈。”
郎老爷一时气结,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字。双方胶着之间,郑国平已清点府中人员从后院前来前厅,顾潇宁的眼光马上从人群中找寻那一抹深刻的身影。
“顾潇宁,不准难为我的家人。”一声清脆的女声在顾潇宁耳畔响起,正是他梦萦了五年的声音。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袅袅如烟的从后院步入前厅,兰花般的容颜一如往昔,正是他想了念了痛了五年的她,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不理对方是人是鬼,他一步跨向前把女子拥入怀抱,鼻息间瞬间盈满了她独有的香味,他怕她再次消失,如梦呓一样喃喃轻唤:“钰音,钰音,钰音。”
怀里温暖的气息却在一瞬间消失,白衣女子一把推开了他:“顾督军,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顾潇宁一下子呆了站在原地,只见女子转身扶着郎老爷:“爸爸,你和妈妈进里屋先歇着,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好。女儿已经逃避了五年,这事始终都要有一个了结的。”
郎老爷原本不想离开,但看到女儿坚毅勇敢的眼神,只好点点头同意。
郎老爷在文叔和郎太太的搀扶下离开前厅,临走时一步三回头看着钰音,担心女儿独自一人对付不了这个跋扈的顾潇宁,钰音向微笑示意,让父亲不用担心她。
郑国平也让下属一一离开前厅,在外面等待顾潇宁的命令。待一干人等离开后,一时之间,前厅只余郎钰音和顾潇宁二人,冷冷的默默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