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说着抱歉的话,严弘晋的语气却没有多少歉意,身子也挺得笔直,因此倒不像是道歉,更像是一种挑衅。
他的话让大殿更加安静,无他,语气中的火药味配合严弘晋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了。
严弘晋立在那里?,身上的痕迹昭示着同敌人?厮杀的艰难。只是若是尘土还能轻飘飘揭过,上面点点的血迹凝结暗沉也勉强可以因为路途劳累匆忙来不及擦拭更换解释,可入殿却不卸甲不丢剑,手上还捧着个?带血的盒子,怎么都不像是祝寿,更像是来掀桌子的。
殿内的人?大气不敢喘,还是古承泽先朗声问道:“不知道严小将?军说的最宝贵的礼物是什么?”
严弘晋双手将?手中的盒子捧到面前,对着一侧的太监道:“还请公公呈给陛下,礼物当然要亲手拆才?有意思。”
太监一脸为难,却不敢将?嫌弃摆在脸上,生怕这位煞神抽出剑来让他血溅当场。离近了太监才?知道那血迹根本不是溅上去?的,而是从?盒子里?渗出来又凝固在盒子表层的,因此透着恶心的腥臭。
“陛下不打开看看吗?”严弘晋目光灼灼注视着龙椅上的皇帝。
“爱卿这是送了什么宝物,这么神秘?”皇帝硬着头皮,手往盒子的方?向伸去?,触碰到了盒子的盖子。
严弘晋笑笑:“辽人?皇帝的项上人?头而已,有些血腥,陛下不会介意吧?”
皇帝的手微微一颤,强撑着笑道:“大将?军辛苦了,只是这份礼物还是等宴席结束了再看吧。来人?,大将?军退敌有功,赐酒!”
旁边的人?赶忙将?酒杯斟满,恭恭敬敬地端给严弘晋。
看着严弘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皇帝内心的慌乱渐渐缓解,刚刚差点见到人?头的不适和指尖上的血腥气似乎也散去?,脸上重新?带上笑意,夸赞道:“不愧是严将?军的儿子,越来越有乃父的样子了!”
本有些漫不经心的严弘晋立刻换上冰冷的眼神,凝视着皇帝,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真的不知道吗?”
皇帝脸上的痛心疾首满得要溢出来:“当初诬告严将?军的人?均已打入大牢,只待秋后问斩。只是可惜严将?军我朝英才?,就这么被?害死,这些人?真是再死一万次也不为过。”
“我以为,看到那颗人?头,说不定陛下会想起家父被?斩首的样子,内心会有些不安呢。”严弘晋轻飘飘的话重重敲在在座的所有官员的耳边,惹来一阵哗然。
“严将?军慎言!”一旁的大臣呵斥道。
皇帝勉强笑笑:“严小将?军是不是醉了,想来这一路奔波也过于辛劳了些,不如就先回去?休息吧。”
说罢,皇帝没等严弘晋回复就喊道:“小远子,送严小将?军回府。”
接着,他又补充道:“朕也有些累了,各位爱卿自便?。”
古承泽冷眼旁观着一切,突然殿外火光四?起,马蹄声如雨点一般打在地上——
“陛下,城门破了——”
皇帝的脚步一顿,转身厉声道:“严将?军,还不去?平定反贼吗?!”
殿内顷刻乱作一团,有人?护着皇帝往殿后走,有人?大声呼喊护卫,殿外厮杀声不绝于耳。
“严将?军,快来保护陛下!”“严将?军,快调兵消灭反贼!”“严将?军!”
在周围人?鸟兽一般慌乱逃散中,严弘晋只是自顾自地坐下,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
同他一样气定神闲的还有古承泽。
这位太孙殿下缓步走到严弘晋面前,轻笑问道:“还不平定叛乱吗?严家可是忠义之军啊。”
严弘晋仍旧坐在那儿,低着头自顾自地斟酒,淡淡道:“这个?应该由?殿下出面才?是,毕竟你的人?只认你,认我可是件麻烦大事?。”
古承泽哈哈一笑,抄起一旁的长剑,大步迈出去?。
殿内只有严弘晋还坐在席上,身影透着寂寥,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他再次将?酒杯斟满,端起白玉做的美?盏冲着天上举了举,然后覆手将?杯中醇香的美?酒洒在地上。
沉默无言。
******
“殿下,”后花园的小路上,沈明月难得悠闲地走着,正对上迎面而来的古承泽,“哦不,陛下。”
距离古承泽登基已有两旬。这二十天内,前皇帝下了罪己诏说明自己的种种罪行,并禅位古承泽,叛军迅速平息,古承泽成了救国救邦的英雄皇帝。
“不必这么拘谨,我小的时候或许也曾喊过你姐姐。”古承泽带着淡淡笑意。
面前的人?黄袍加身,尽管他比沈明月还小四?岁,可通身的气度已经有了睥睨的意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步步从?平反到站在朝堂再到收获民心再到成为帝王,这位新?帝王的手段能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也因此,沈明月有意忽略了他的随和:“陛下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