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一个乡野村童,哪都能住,不讲究。”
“正是,说实话我仔细想想,他顾家借此刁难,那我就来个顺杆爬得了,我就厚着脸皮住下,他又能怎样?”
“只怕庞姐姐和祖奶奶那边不一定说得过去。”
“唉,这你莫担心,祖奶奶既已说一应事情由我决断,这事不会有异议的。至于庞姐姐,她恼也不至于恼我们,恼顾家去吧。”
待两个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陈府的门内,一道灰色的身影如蛇一般从墙根缩了回去。
事情如同诸葛稷预判的一样,刘奶奶笑而不语,庞姐姐将顾家骂了个劈头盖脸,但不管怎么说,侍者很快将陈家宅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大船上所有东西尽数入了宅子,但在修改宅户之匾时,诸葛稷却微有些犯愁。
“为啥不像别家一样直接挂个姓氏了事?”
“因为诸葛家在江东不算士族,贸然挂姓氏,我担心引起本地士族的反感。再说我们这一家老小,就我这小娃算是诸葛后人,我挂个诸葛家宅,也未免有些托大了。”
“那你打算挂什么?”
诸葛稷眉头紧锁:“要表现出与普通人家略有不同,能显出志趣更好,又不能引起江东士族的忌讳……好难。溪弟你也帮忙想想,你起的剑名不就很好么。”
“……我来想?我一个外人……”
“外什么外,自家兄弟莫说两家话。”
“那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写‘耕读’二字如何?”
“耕读?”
“我记得你曾跟我讲过你家高祖父的生平,是有躬耕南阳这么一说的吧。”
“不错,正是。”
“你随船又带了这么一大堆书,都够占两个屋子了,不若带个‘读’也不错。”
“嗯……好!你一打铁的,取名字倒很在行嘛!”
“呃……我只当你是夸奖了啊!”
“嘿嘿,当真不错,当世文人名士皆崇尚归隐田园,这‘耕读’二字倒也迎合了这种风气,也算表明无意于与诸族分一杯羹,尚好尚好!”
墨色背景下,暗金的两个大字平和如水。
这是拓印的刘奶奶的墨宝,刘奶奶对这个匾名也颇为满意。在两位少年到访顾家后仅仅一周,这荒弃的陈家老宅便已拾掇到位,只待按着刘奶奶算下的吉日吉时搬入便可。
拾掇这宅子期间,顾府十分平静,几无半点波澜,以致于诸葛稷和秦溪都以为顾家是实在看不起连凶宅都能坦然入住的破落诸葛家,懒得与之废话了。
待到吉日这一天,鞭炮隆隆,两顶轿子两头牛沿街而行,四下的邻里都外出指指点点,心想这定是哪家走投无路的北方门第。行至宅子门口时,却见一众带刀甲士列队门前,将大门挡了个严严实实,盔甲肃穆森严,黑衣冷面的孟祝在门口正与甲士怒目相持,四下里围观者众,议论纷纷。
诸葛稷与秦溪连忙下牛赶去。
“孟祝,怎么一回事?”
“稷公子,这队甲士才刚到半个时辰,只是列队在此,未有其他动作。我与其校尉说了半天,他却只一声不吭。”
“诶呦呦,这是要给咱家一个下马威呀,相信正主应该就在此处不远看着呢,没事,别担心。有些事情咱们两小娃搞不定,自有人能搞定。”
两顶轿子在门前缓缓停下,当先一帘掀开,庞姐姐着正红华袍款款而下,金钗玉枝,气度非凡。冷若冰霜的面上粉黛淡淡,却有种摄人心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