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致远跑到了城外约定的地方,看到林仙儿已经受伤了,正躺在一个茅草屋里。
“林仙子,是你在里面吗?”苏致远四周望了一下,担心有人在后面跟踪自己,轻轻地喊了一声。
苏致远缩手缩脚的苦等片刻,听不见林仙子的声音,他再也忍耐不住,猛地推门进去,只见林仙子离自己数丈来远,从窗外飞身而起,立身山腰的一棵古松树旁边,望着对岸的山峰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会是我骂白莲教,她良心发现,想要跳崖自尽了吧。他咧着嘴嘿嘿干笑,身上的冰冷一阵胜过一阵,在这种关键时刻,也只有他才有心思与自己开玩笑。
“苏才子,请把你身上的路引子交给我!”林仙儿看着身后的苏致远,朝他开口说道。
“你答应我的条件,还没办到了!”苏致远倒吸了一口气,哈哈一笑,说道,“你现在还要跟我提要求,这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只要你把路引子给我,仙儿愿意把身体给你,这一生都交付给你,你看行吗?”林仙儿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似乎已经委曲求全,愿意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痞里痞气的浪子,这一点是苏致远万万想不到的。
“你要这路引子何用?”苏致远大惊失色,也感到十分的诧异,没想到这赛诗会上,辛辛苦苦得到的奖品,竟会成为惹火烧身的导火索,成为林仙儿她们一伙人,跟踪自己的累赘负担。
“我要你这路引子,杀了朝廷那个狗官,为我白莲教的兄弟姐妹报仇雪恨!”
“你们白莲教整天打打杀杀,跟我有什么关系?”苏致远知道白莲教的刺客刺杀未遂,已被贾大人安排的手下伏诛。
林仙儿差一点被暴露了身份,她也在躲避这些朝廷官兵的追杀。
林仙儿望他一眼,面容显得平静之极,若有所思的说道:“本来是没有关系的,但你地一句话提醒了我,杀人偿命是要讲究证据的”。
“你虽不是杀死陈舵主的元凶,但她的确是你那贾家的书童,是贾大人委派他人亲手所杀。”
“那不就对了?”苏致远听得大喜,内心也放松下来,接着说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杀人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不如我们心平气和坐下来,聊聊具体是谁的责任,这样多好。”
“冤有头债有主,我若是一剑杀了你这个贾家的书童,既消不了我对那贾狗官心头的怒火,你也心有不甘。”
“对的,对的,仙子这样想就对了。”苏致远走到她的旁边,嗅在耳边嘟嘟了几句,“”
见他愿意跟自己谈条件来,林仙子忽地微微一笑:“听说,你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一天也闲不下一刻,最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卖弄你那不知道哪个教派的才学,是也不是?”
这还用听说吗?随便拉一个三教九流的人,也知道我苏致远的禀性,凡是有银子有美女的地方,那就是我苏致远最喜欢凑热闹的。
林仙儿遥想他在赛诗会运筹帷幄、羽扇纶巾的模样,再见眼前那似是什么都不在意的脸庞,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苏致远眼见灵仙子露出笑容,也不知怎地,他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凉意,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沉思,特别是在这绝峰之巅,一览群山小,处处闻啼鸟,正适合我这样有深度的人。”
“是吗?”林仙儿笑了一声:“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穷人观其颜而勤其手,富人探其道而润其根。对男人来说是阳痿,对女人来说是不育。”苏致远凝望远处绝峰,嬉皮笑脸的回答道。
这苏致远登徒子还真是个痞胚,偏还生得有几分才学,恁地辱没了斯文。林仙儿恨得咬牙,纤纤素手一扬:“你看对面那是什么?”
苏致远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对面却是一座绝仞山峰,壁立千尺,直入云天,四面陡峭垂直,就似整齐地刀峰削过,人迹根本无法到达。
“好大一座山峰,这难道就是天目山。”苏致远惊呼道。
“天目”之名始于汉,有东西两峰,顶上各有一池,长年不枯,故名天目山。
“不可思议!”苏致远喃喃说道,旋即又是一惊:“林仙子。这山峰再高再大,也和我没关系吧。”
林仙子神色淡薄:“恩怨难断,便永远没有开心快乐。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咫尺便是天涯!你让我与姑姑天人永隔,我也还你一个公道,叫你尝尝这般生离死别地滋味。”
什么咫尺天涯,什么生离死别?苏致远听得费解。心里却是凉飕飕的,本能地感觉事情不妙。
“你不是蔑视我白莲教么?你不是以凡夫俗子自诩么?”林仙儿忽地一笑:“那我偏叫你做一个天外的仙人。叫你看的到,享受不到,与那尘缘永世相隔。”
林仙儿跃到跟前提起他身子,三步两步纵身崖边,苏致远身体一轻,心里噗通急跳,大声惊叫:“你要干什么?我不跳崖的!”
“我也很公平的。”林仙儿神色淡淡:“这百丈锁我便与你一起过。摔落下去也是你我二人,断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苏致远寒毛倒竖,浑身冷如冰石,手脚拼命挣扎,大叫道:“我不去,我不喜欢攀岩——”
林仙儿神情决绝,银牙一咬,提起他身子轻轻一跃,便如一只雨燕般凝身在那锈迹斑斑的绳索上。
苏致远啊了一声陡然停止了叫喊,不经意间向下一瞥,只见身下云海茫茫,看不清这底下地沟涧在哪里。阵阵冷风呼啸而来,将他脸颊冻得通红,他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苏致远口不能言,所有的担惊受怕都无济于事,怕着怕着也就习惯了。就当是坐了次过山车吧,反正有仙子陪着,他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的笑容,挣扎着在自己胸口划了个圈,遥遥向钟灵送去。
都要死了还在作怪,灵仙子牙一咬,有心再给他一下,只是见了他苍白的面孔,却又将剑鞘放下了。
他二人,一个不说话,一个说不了话,山谷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再也听不见丝毫地杂音。万物寂寥中,苏致远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仿佛能听到林仙子的心跳缓缓地与自己同步,同生共死大概就是这种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