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羽生得清冷,从不爱笑。很小的时候,北国进军来犯,家人惨死在北军的铁蹄之下,她对北国恨之入骨,说什么都要跟着蓝锦来战场。她问:“还有多少兵马?”
“不足一万。”
“北国呢?”
“大概五六吧。”蓝锦抬起酒坛子,又灌了一口。
亳州与其它州郡不同,它被一条发源于高山的兰因河东西横穿,最终注入兰因海,东面的陆地被河流和大海冲刷成一个个七零八碎的岛屿。南国江河湖泊众多,自小在水里游泳打架的南国儿郎能轻松应对。北国兵将不善水战,又发了疟疾,这才使南军侥幸撑到了现在。
“你说过,一旦让他们过了兰因海,南国再无屏障。”顾青羽神色难得的郑重,捏着他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不行!我南国的江山决不能落入虎狼之口,你也不能……不能让蓝家成为千古罪人。”
蓝锦拂开他的手,道:“顾姐姐,明天你便离去吧。”
“什么意思?”
夜风夹杂着水汽带来难得的凉意,这种凉意穿透皮肤一直凉到了骨头里。良久,蓝锦忽然蹲下,两手抱着膝盖,说:“撑不住了……”
顾青羽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北国不少士兵生了疫病,洛璟尘不得不率军退避十里,暂时不会有动静。
南军一直粮草不济,士兵吃的饭还不如使出的力气多。蓝锦让人把所有的粮食都拿了出来,好点的粮食做成米汤,发霉的便用热水先过一遍,再蒸成干粮。
当蓝将军说需要一支敢死队的时候,很多人都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再后来,所有人都站出来了。他们围着篝火大快朵颐,蓝锦有些心暖,也有些想哭。
他们说,没有国,哪有家。
他们说,从军的那一刻开始,就把命交给将军了。
蓝锦与将士们相处很好,除了军纪严格,其它事情倒也不拘束他们,死到临头,说话也没了顾忌。
“知道先皇是怎么死的吗?对外面说是操劳国事,忧心过度……当老百姓傻呢,就那昏君,我呸!”
“我听说啦,新娶的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爬上龙床三天三夜,硬是把先皇折腾死啦!”
“啧啧,干得漂亮!狗皇帝早该死了!”
“我邻居的三侄子在宫里当差,他跟我说,小太后跟江中影有一腿!”
“咦……”众人一阵唏嘘,越听越来劲,端着米汤催促着:“兄弟,继续说。”
蓝锦觉得有点反胃,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放下酒杯,默默地回了营帐。舀水洗手时看见熟悉的倒影,不禁悲从中来,心想:如果来的是他,应该也会做这样的决定吧。
据说洛璟尘军纪严明,但待人和善,体恤将士,与将士们同饮同食,甚至冒着被传染的风险进入病区探望伤兵,任谁都要赞上一句“贤德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