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妍站在学术报告厅门口,冲跑得急促的于荧招手:“这边这边。”
于荧手忙脚乱把参会证戴脖子上,在登记处核对个人信息,核对好后,与师姐成功会合。二人悄悄落座后,坐在前排的温玫看了于荧一眼,于荧对她微微鞠躬,温玫点头回应,又转了回去与身边的前辈小声攀谈。徐韬给于荧递过一瓶水:“被江教授扣住了?”
于荧无奈:“我真服了,又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请个半天假死费劲。”
许妍不停地给于荧顺气:“辛苦了辛苦了。等等有茶歇,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于荧喝完水,骂了一句粗话:“妈的,等助理合同到期,我绝不续约。”
学术交流会结束后,温玫给学生分发会上的研讨资料,对着稍显疲态的于荧说:“挖完石头了?”
“结束啦。”于荧点点头。
“收获如何?”
“在矿区挖了好多橄榄石,我们搬了好久。”
温玫不动声色平静地说:“嗯,下次组会交我一份关于地质和教育两个领域,交叉学科教学可行性研究的综述。”
“啊?”于荧愣住了:“这么突然?”
温玫把许妍递来的小蛋糕分给于荧一块:“你申请跨院协助的所有流程都是经过我审批的,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同意你去地质学院帮忙?”
于荧欲哭无泪,师兄师姐在导师身后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于荧和帮忙的人搬完石头,登记完,本以为任务完成了,结果江宁说晚上需要加个班,做个标书。她忍不住说:“你没有地质学文凭,不能从政不能招生,那你请个秘书行不?人类那边不至于这么扣吧。”
“你不就是吗?”江宁很奇怪地看着她。想到当时招聘启事上也没写清楚自己负责的是体力活还是文职,于荧无言以对,结结实实吃了个哑巴亏。
于荧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终于做好可能通宵一晚上的准备,刚收拾好自己所需的资料,江宁手里拎着一串车钥匙:“走吧。”于荧疑惑:“去哪?”
江宁平静地说:“我家,资料都在书房里。”话毕,江宁关了办公室的灯。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于荧环顾这四四方方的盒子,不由得想起自己还在水族箱里的日子,货车走走停停,她在水箱里跟着摇摇晃晃,脑袋由于惯性猛地撞到玻璃上,她恶心得差点把心脏吐出来。意料之中,于荧一上车就被封闭空间的专属气味熏得头疼,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开始倒流。于荧不认得这是什么牌子的车,但从车内很有科技感的荧屏设施推断出这是最先进的那一款,她曾听师兄徐韬说过,这一款价格很不便宜。江宁开车很稳,总是会在快要停车时缓踩剎车,尽管如此,于荧还是脸色发白,忍不住稍稍前倾,压制住胃里翻涌的酸味。“早知道走之前就不该多吃那口苹果,胃空着反而会更舒服些。”于荧后悔得肠子快青了,不停在脑海里暗骂修泽为什么不直接弄死她。
江宁在后视镜始终留意着副驾上的于荧,看她脸色开始发白,他问:“晕车?”于荧小声“嗯”了一声,把头歪在一边,闭上了眼。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于荧不断催眠自己。
江宁默默打开车窗,用手试了一下气温,时至傍晚,外面还残有白天的温和。他把天窗打开,密封盒子变成了敞篷。随着车子不断前进,于荧耳边逐渐灌满风声,她睁开了眼,虽然胃里还在翻腾,但不适感淡了很多。
车子从高架桥下来,驶上了一条宽敞的大路,路牌上写着清晰的“龙眠大道”,路牌上熟悉的字眼使于荧想起了冰原。冰原待她不算亲近,但至少没有让她缺衣少食,冰原的肩膀一直瘦削的厉害,却把她养的白白胖胖。当她在绵延不绝的黄土高山中,想念宽广无垠的幽蓝大海时,冰原默默为她准备了如渊似川的金洋湖。那段跟在冰原身边“囚禁”一般的生活如今已离她很远,她现在做了石城的硕士,同样跟在江宁身边没日没夜的加班,想到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于荧忍不住惆怅。
“要是……能天降一笔横财就好了……”于荧心想,有钱了,可能就不会这么言不由衷了吧。不知不觉,车子停在了一座精巧的院落门口,透过大门,于荧看到了院子里挂满车厘子的果树。
于荧大吃一惊:“车厘子不是夏天的水果吗,这都快年底了,怎么还能结果子?”
江宁从容地帮于荧解开安全带:“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情况,这棵树分别3月、9月开花,5月、11月成熟,植物学院那些人把它当课题研究,曾试过移栽,但它只要离开这个院子,就瞬间干枯。也有人曾尝试把它嫁接到别的地方,但只有这棵母体会保持原有的成熟率。”
“你家真是人杰地灵啊。”于荧在江宁的搀扶下慢慢下了车。
“爸,妈,我们回来了。”江宁打开门,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放到于荧脚下,于荧低头换鞋,江宁给她的拖鞋是蓝色的,上面还印着一只可爱的胖蓝鲸。
一个苍老但不失喜悦的声音传来:“小石头回来啦?”海嫣对着镜子托了托自己苍白的头发,仔细检查自己的妆容是否得体,她脸上已经布满皱纹,妆造使她的气色更加饱满,看起来年轻了十岁。她在丈夫的搀扶下慢慢转身,看到江宁身后的于荧,不由得细细端详。
江宁把公文包随意丢在沙发上,但神色显得十分紧张:“于荧,我…学生,这是我爸妈。”